bsp; 萧红荛翘着二郎腿,冷笑:“觊觎我家凤歌儿,就是天皇老子也别想安然无事。”
话说,茶杯一斜,一杯滚烫的茶水沿着季家大少的裤裆奔流——
“啊!”
惨叫过后,两眼一翻,瘫软在地。
“不好意思,本宫手滑。”
手滑?寻花看着一眼地上的季家大少,那裤裆……这手一滑,子孙宝贝全没了,寻花不忍直视直拍大腿:“诶呦喂。”
萧大爷又发话了,那是豪气冲天:“拿酒来,把人拖下去,关门。”
这还没完没了了这……寻花抹了一把汗,摆摆手,随即,送酒的送酒,拖人的拖人,关门的关门。
啪嗒——
关上门,任里面那位闹。
“大殿下是怎么了?”
小倌儿贴着门听耳根子,只觉得门窗震了三震:“除了凤歌儿,就算老子喝死了,谁也不准放进来。”
娘哟,这阵仗。
寻花摇摇头:“去忠亲王府传信。”
小倌儿掏掏耳朵:“早就传了,也不见昭明世子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以往只要这小祖宗有个风吹草动那位就坐不住的。”
也是,想必这楼里一举一动宫里与忠亲王府都盯着呢,就看哪边先坐不住。
寻花冥思苦想一番:“快,把离人醉送进去。”
小倌儿愣了,离人醉?
寻花又吩咐:“然后再去王府传信。”
哦,这料下得猛。小倌儿撒腿就去了。
半个时辰后……
“萧凤歌,你丫的混人。”
一声河东狮吼从魈魂窟的天字厢房里,传去数里外。
楼里一瞬安静,只听见楼上那女子清凌凌的嗓音吼着:“老娘要扒了你绑在城墙上,让整个风清城的女人去围观,去意淫,去邪恶死你。”
扒了谁啊?这法子,够毒!
楼上楼下恩客姑娘都竖起了耳朵。
那女子又喊道:“不准看不准看,谁也不准看,老子还没看过呢。”
那到底绑不绑?给不给看?
一阵酒瓶子哐哐声,女子又闹上了:“那绑在老子床边,老子把你画进春宫册里,和元帅那只胖狗画在一起,看你还敢对老子作威作福。”
一只狗,一个人,在春宫册里……
没法愉快地想象了,太重口味了。
厢房里,萧红荛一碗离人醉下去,猛的摇头:“不准不准,胖狗,老子要饿死你。”
“凤歌儿是我的,是我的。”
“就算小九也不许抢。”
“……”
厢房外,一干人等面面相觑。
“这都是说的什么?”
“莫多问。”寻花脸沉了沉。
这话,要让有心人听了去……
“把客人都清了。”
忽然,男子的声音响在身后,温润的,染了些许夜的冷。
寻花转身过去,行了个礼:“世子,您可算来了。”
半个时辰,想必这样主子也挣扎了一番,还是闹不过里面那位,额上都是细密的汗,心里还不知道急成什么样。
萧凤歌启唇,声音很冷:“刚才听到的,一个字也不要记住,不然——”
话,留了三分,点到即止,杀气腾腾。
那位主子啊,这么一闹,大概不知道,得闹翻多少人的平静,眼前这位就是。
诶,昭明世子啊,越是藏,越是藏不住。
寻花沉声,随即回:“世子爷放心,魈魂窟是椒兰殿的地盘。”
微微点头,萧凤歌推开了厢房的门,扑面而来,全是离人醉的香气,浓烈得醉人,眉头紧紧蹙着。
这丫头,到底喝了多少。
一眼望过去,一地东倒西歪的酒瓶子,女孩儿一身红衣,坐在地上,撑着半个身子,手里还握着一壶,那离人醉顺着她指尖滴下。
啪嗒——
门合上,微微声响,惊了地上的女孩儿,抬眸,水汽迷离的眸子眯着:“滚出去,不然老子扒了你!”
话落,手里的酒壶砸出去,碎了一地,溅起酒水,染在萧凤歌绯色的袍子上,满屋子的酒气,更浓了,刺鼻极了。
萧凤歌上前,蹲下,唤了一句:“十四。”
萧红荛抬眸,满眼的水汽,笑莹莹的:“你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伸手,她拂着眼前的脸,似乎想要确认什么,皱起了眉,她说,“萧凤歌,你丫蠢死了。”
这姑娘,醉了,不知道说些什么了,眼里水水一片,模模糊糊的,只是萧凤歌的影子清晰。
萧凤歌接过她手里的酒壶,她倒听话,也不动,任他抱着她放在了软榻上,问:“骂累了吗?”
萧红荛摇摇头,身子软软的,窝着萧凤歌:“还没有。”伸手,一点也不温柔地拍着萧凤歌的脸,她的手凉凉的,眸子却灼灼,“你丫蠢死了,你知道十六年有多久吗?”
十六年……萧凤歌对容九痴念了十六年,萧红荛才十三岁,那么长的时间,她想不出来有多长,多长。
还好,她醉了,瞧不清楚萧凤歌冷然苍凉的眸子,还有满脸仓皇失措的神色,他只说:“我送你回宫。”
“我不!”怀里的女孩儿胡乱挣扎,“我要回忠亲王府。”
这会儿酒劲上来了,萧红荛哭哭笑笑的,眼睛红红的,格外楚楚怜人。
萧凤歌心软极了,百般哄着:“听话。”
“就不!”
“萧十四。”萧凤歌无奈,不由分说,将女孩儿抱起,眸中,慌乱得瞧不出颜色。
萧红荛不闹了,乖乖趴在萧凤歌怀里,吸了吸鼻子。
她说:“凤歌儿,都是骗人的,这离人醉根本不醉人。”
她眼角,温热的液体,染湿了萧凤歌的衣领,呼吸浅浅,没了声响。
江南的离人醉,一杯即矣,独独醉不了这女孩儿的心思。
萧凤歌苦笑,抱着女孩儿出了魈魂窟。
半响后,花灯高挂,月上西楼,灯火月光,交织着,街上,人来人往。
一对人儿,引来频频瞩目。
“今天的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好风光,蝴蝶儿忙,蜜蜂儿忙……”
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只是女孩儿声音好听。
萧凤歌无奈,再次将逃离怀里的姑娘拉回来:“十四,乖乖待着,不要乱动,不然小爷可不管你了。”
不管?不,凤歌儿永远都不会不管她。
萧红荛笑着,眸间水汪汪的,醉眼朦胧,倒是不乱动了,扬起头,换了个调:“来呀来被酒啊,不醉不罢休……”
这姑娘,酒量不行,酒品更不行。
萧凤歌揉揉眉头,看一眼围观的人群,直摇头,他风流倜傥的形象,大概留不住了。
这唱了好一阵子,这下安静了,只是没一小会儿,萧红荛扯住萧凤歌的袖子:“我不走了。”
好好好,萧凤歌拿她没法,也不走了,任她闹。
“你们都不许动,不许动!”萧红荛插着腰,东倒西歪站不稳,指着人群,劈头盖脸一通喊,“老子是风清的大殿下,你们都得听我的!”
路人,各自笑笑,来来往往。好好的姑娘家,喝成这模样。
“不许动!不然我打你——”说着,萧红荛就去掏怀里的弹弓。
萧凤歌连忙抓住她的手:“你这小东西,闹够了。”
闹够了?
这一路上,不过半刻时辰的路,这姑娘,各种泼皮无赖。
“我要那个。”
“那个该死的男人,老子要抽他。”
“小美人,来,和老子耍耍。”
“那是我的,凤歌儿也是我的,都是我的。”
“不许抢,不许不许!”
“……”
萧凤歌眉头拧紧了,无奈至极,将萧家姑娘安置在怀里:“算小爷求你,安分些。”
她不走了,顿在原地看萧凤歌,使唤:“凤歌儿,背我。”
真能闹,以后,再也不能让她喝酒了。萧凤歌想着,蹲在女孩儿前,让她趴着。
这会儿,萧红荛倒是乖顺极了,搂着萧凤歌脖子,呼吸浅浅的,她蹭了蹭。
人潮来往不断,萧凤歌背着她走了一条街,她忽然开口说话,像在梦呓:“从我九岁那年你就不再背我了。”
九岁之前,他会抱她,会背她,之后,他总是揉揉她的头发,说着我家荛儿长大了,就不和她那样亲昵了。
声音闷闷的,她合着眼,很安静,唯有长睫颤抖得厉害:“爹爹说,我是风清的公主,是他的心肝,要什么都会给我,妖后大人虽总是骂我,但是我知道,就算我要天上的星星,她也会给我炸来。”小脑袋往萧凤歌的脖子里拱了拱,声音软软的,醉醺醺的,“凤歌儿,你会吗?”
萧凤歌没有回答,只是脚步缓了缓,月下,他敛下了那满是妖娆风情的眸子。
小小的声音,似乎小心翼翼,女孩儿呢喃着:“我不会要天上的星星的,我只要——”
“你喝多了,乖,睡会儿。”
终归,他断了她的话,长长叹气。从什么时候起,恣意潇洒的昭明世子眉间写满了阴郁。
萧红荛紧紧闭上眸子,呼吸越发深了,久久,她轻声喃了一句:“凤歌儿,不要当我是孩子,我对你说的,从来不是童言无忌,就算你从未当真。”
衣襟里有温热的液体,渗进萧凤歌的皮肤,灼得人生疼,耳边,有女孩儿压抑着的呼吸,还有那些当年她的童言无忌。
五岁的时候,不懂情爱的年纪,她说:凤歌儿,我喜欢你。
七岁的时候,她不肯抱着白白睡觉了,她对他说:凤歌儿,我以后要抱着你睡觉。
十一岁的时候,明华公主萧涵嫁去北漠,她说:凤歌儿放心,我不会和亲,我长大了就嫁给你。
十二岁的时候,她封了第一公主,站在文武百官前:凤歌儿,你给我挽发。
十三岁的时候,她来了葵水,笑眯眯对他说:凤歌儿,我终于长大了,可以扑倒了。
刚才,她说:从来不是童言无忌……
这个小小的姑娘,她的心思那般清澈,干净透明得毫无杂质,从不掩饰她的爱恨喜怒。
“荛儿。”
萧凤歌如此唤着,往日里,他喜欢喊她十四,那双美得妖异的眸子,乱得一塌糊涂。
这个他捧在心里的孩子,该怎么办?怎么样都舍不得,她还那样小,那样像小九……
“以后,我不去忠亲王府蹭床了,再也不去了,太上皇老头说,你姓萧,我也姓萧,我们只能是最亲的人。”
背上的人蹭了蹭,睡了,眸子潮湿,任风吹干着。
久久,呼吸沉沉,离人醉清香,隐约的叹息声苍凉。
“我家荛儿长大了,那年,我抱着你,你还那么小,那么轻。”
这夜深了,格外得静,月下,人影拉得斜长。
“傻瓜,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只是有些东西我没有,便给不起。”
一声叹息,荡在七月的夜风里,散不去。
能给的,他有的,对这个孩子,他从来都舍得。
那年,临昭公主出水痘,昭明世子,守了她三天。
那年,临昭公主骑射摔了腿,昭明世子抱着她上天入地,随她各种不安分。
那年,皇家狩猎,临昭公主受困,昭明世子找了整整三天,滴水未进。
那年,三丰山贼寇反,临昭公主被掳,昭明世子单枪匹马,踏平了三丰山,身中两箭。
那年,长乐殿走水,他替她挡下火海,后背,留了一道长长的疤痕。
那年……
妖后大人总说,她太不安分,多灾多事,她却变本加厉,因为,有一个凤歌儿,他总是会护着她的。
长大了,她才知道,为何,她开口第一句话喊的是她的名字,为何抓周宴,她要的是他,因为,这都是她的命,她认……
有些缘分,藏在回忆里,都是殇的,想起了冷冷得叫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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