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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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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一门心思希望她进宫,说这样可以经常见到韵姐,姐妹俩可以叙叙旧。说到此处,娘亲就掩面垂泪,秀秀是个耳根子极软的人,又受不得亲情的感召,不敢有什么怨言。

    只是如此一来,可就苦了自己了。明明已经想好要远离他,却越靠越近,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故意。赵喻是个心思极深的人,他狠心的时候亦是狠心,难道还嫌她伤得不够深么?还是要让她看看他是怎么跟别的女人*的?亦或是让她看看他与自己的姐姐恩爱,让她彻底死心?

    不对,他这么做,一定是为了看胡相的好戏。他的两个女儿都被收在他身边,这样他就可以一心一意做他想做的事了,赵喻他其实很坏。

    这样的赵喻,让秀秀觉得很陌生,亦不敢靠近。谁会预料到今天这种局面呢?看他每天抱着一个跟她长得相似的女人,她是不是应该很开心?他宁愿碰一个替代品,也不碰她?赵喻才是这世间最狠心的人,狠心的让人心寒。

    “秀秀,我让你到宫中陪我,你是不是不乐意?”秀秀一边研着墨一边恨恨地想心事,赵喻的声音就在耳畔幽幽地想起。这是秀秀来到宫中的第二日,一切有诸多不习惯。院子里的花或凋或零,只几株白梅开得热烈,孤高又寂寞。那满院青青的柳,在彰显它的生命力。

    “没有,陛下,臣很乐意。”秀秀没什么表情地说道。窗外飞雪一阵猛似一阵,落在地上没有痕迹。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特别早,第一场雪亦很早。秀秀研磨的手不一会儿就冻得僵硬了,她凑近嘴边吹了吹。

    御书房内红罗碳正燃的很旺,但是她的手依旧很冷。淡淡熏香萦绕,秀秀有些昏昏欲睡。即便今日旬休,她也要亦步亦趋跟在陛下身侧,这个太史令的官,她当得有些辛苦,赵喻他一定是故意的。

    午间休息,秀秀不睡,趁着这个时间去找韵姐,皇宫这么大,一时半会儿也熟悉不了,秀秀也不想熟悉。熟悉一个地方很容易,忘掉一个地方很难,就像当初她熟悉赵喻一样。她用了十年时间将他深入骨髓,却要用一辈子来填充孤寂。世间君王皆薄情,爱上这样的人,秀秀觉得是自己此生最大的悲哀。

    赵喻竟还好意思问她,是不是不乐意来宫中陪她,这种说法一定是她听过最好笑的。她为什么要来陪他?凭什么他需要,她就必须得陪他?自己是玩偶,他想要就要,想丢就丢?再者,她是来宫中做事,不是来玩,所以算不得陪,顶多就是看他和别的女人*,自己在一旁伤心罢了,他倒是好意思问出口。

    她为什么不乐意?原本她也是乐意的,不然怎么拼死拼活,也要到朝廷做官呢?还不是为的每日上朝,能够看他一眼。在他需要的时候,站出来出谋划策,虽然自己好像也帮不了什么,但总有那份心。

    如果他没有带回那名叫萧萧的女子,秀秀想自己可能会好受一些,尽管他后宫已有了许多美人。就算他带回别的女人,也不应该带回一个和她长得相似的吧,明明心里想着一个人,却能抱着另外一个人缠绵,秀秀不知道男人的心是什么做的,他的心一定不是肉长的,他的心一定是颗黑心!为什么他都这么黑心了,她还是隐隐心疼?她一定是长了一颗恬不知耻的心!

    她竟恬不知耻的以为,赵喻是爱她的,因为爱她,所以找了一个和她相似的女人。那她是不是也应该找个和他形似的人!这不公平!

    韵姐说,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公平可言,有的只是弱者对强者的呼唤。韵姐如此深明大义,她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只要赵喻喜欢,他做什么,她都可以视而不见,谁让他是君,她是臣呢?这就是他们的距离。

    秀秀记起离朱王爷临走前交给她的东西,应该也是时候交给韵姐了。秀秀好奇,原本想在她成婚之前就交给她的,又怕韵姐一时冲动做错什么。上一次帮她约会离朱王爷,已经是冒了很大风险,还把人整的要死不活,秀秀每每想起来都忍不住自责。如果这次再搞砸了,她一定会被杀头吧。

    这不是一场普通的婚姻,这是权势与权势的联姻。这样的婚姻,就算没有情,也牢不可破。韵姐如此可怜可叹,其实赵喻又何其不是呢?他这是以退为进吧,这些权势之后的秘密,她看不清,亦不行看清。

    就像西北的内乱,就像早被人布好的一个局一样,等着人往里跳。离朱王爷……

    秀秀眼中的离朱,并不是胡律口中的花花公子,只是一个幌子罢了,许多事情,不是用肉眼能够看不清的,秀秀这种肉眼凡胎,也就在事情发生时,打个下手收个尸。这样挺好,总有一批前浪要死在沙滩上。

    秀秀一番回想,已然来到韵姐的寝宫。韵姐住的这一处极其好找,院子里种满了芭蕉,芭蕉已被雨打风吹雪埋,满院麦冬刚刚发芽。

    “韵姐,我有东西要交与你。”秀秀从袖中取出一管玉箫,玉箫握在手中,泛着盈盈的光。

    胡韵接过玉箫静静抚摸,许久不曾说话,好像在回忆些什么,眉头紧锁。良久之后抬起头凄凄地问:“秀秀,他交给你玉箫的时候,可曾说过什么?”

    秀秀摇摇头:“嗯,他说你看了就会明白。”

    胡韵亦点点头,自言自语道:“他应该还记得那支长袖舞吧,这支玉箫,还是当年我送给他的,当年太后生辰,他就是用这支玉箫为我伴奏……”

    回忆总是那么美好,那么伤人。

    “所以他这是要和你一刀两断的意思?”秀秀心疼地问。

    胡韵摇头,神情落寞,但是没有哀伤,反而有些释然。“秀秀,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此情无计可消除?消除,萧除,他的意思我都明白啊。不是不爱,是不得已啊。我自始至终都相信他是爱我的,即便他有许多女人我也不在乎,现在他走了,我想我也能放下了。”

    “韵姐,如果我告诉你,离朱王爷并没有什么女人,你是不是会更爱他一些?”秀秀苦淡一笑。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两个人啊,一个装作不在乎,一个为了一个的不在乎而去刻意的装?

    秀秀小时候听过这样一个故事,说是一对贫穷恩爱的夫妻,男子心疼女子,总把有营养的蛋黄留给女子吃,女子说从小吃多了鸡蛋,要吃就吃蛋清,他们苦苦相守五十年的清淡日子,某一天男子病倒了,女子才向男人袒露心间的秘密,她从小家中穷,最喜欢吃蛋黄,男子亦告诉她,其实自己喜欢吃蛋清。虽然是个小故事,却很让人感动。误会,有时候是因为爱的太深。

    秀秀以前就想,如果她也遇到一个肯为她守身如玉的男人,她就嫁给他,但显然,这个男人不是赵喻。是不是胡律呢?

    ……

    “秀秀,以后这个地方,你可以常来。”赵喻指着一处告诉她,那是兰台。兰台陈列着历代卷宗,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就藏在这里,而赵喻将它告诉她,这大概又是别有深意。也许是试探吧,秀秀想,她现在是胡相的女儿,按理说就应该是站在胡相这一边的,而胡相的权利,赵喻总有一天是要收回的,赵喻如此,是为了试探她的初心,亦是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

    他以为她会很难抉择么?他还是不相信她,不相信她会站在他这边。如若不是站在他这边,她为何要拼死拼活做官;不是站在他这边,又冒那么大风险逛红楼替他打探秘密?不是站在他这边,会苦苦守着一个过去的诺言,即便很伤心,也依然相信他说的:“秀秀,我会好好保护你?”

    这不是一个两难的选择,秀秀笑了笑,恭敬地跪下道:“陛下如此相信微臣,臣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谁说这是抛头露面来着,这就是抛头颅洒热血!娘亲说的不错,原来娘亲早已什么都看透。不如就这样好了,反正活着的意义暂时没找到,她早说了要为大肆的繁荣献身的,看来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以后千万不能一开始就冒出死不死这么样的念头,不然有一天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夜色浓重,寒风凛冽,室内却是一派安然,大将军已经回到宫中,安安静静做了宫门警卫,丝毫没有怨言。离朱王爷西北风霜,也时常写信回来说一切都好,只是有些想她。秀秀每每看着他这个别有心思的想她,就忍不住翘着嘴角微笑。这个她,就是那个她了。

    赵喻这些时日忙着国事,常看奏折到夜深,秀秀必须打起精神在一旁作陪,说是记录陛下的一言一行,其实他很安静,不曾多说话,就是偶尔抬起头来看看她,或者对她说一句:“洗笔”抑或是“擦汗”又或者是“锤锤肩”。天这么冷,他却忙出了一身汗,看来国君不是这么容易当的,这样的赵喻,有谁曾问过他值不值得?

    以前他们这样静静守在一起的日子也很多,为他添茶研磨的机会亦很多,以前赵喻写字作画的时候,秀秀就伏在案头,呆呆望着他,看他完美的侧脸,在微微烛火下闪烁着柔润的光。赵喻的脸比胡律要柔和得多,所以他的性子也比胡律好得多,这也是秀秀为何喜欢上赵喻的原因,他是个温柔的男人。

    只要是面对自己爱的人,即便是铁石心肠,亦很温柔,其实胡律也是个温柔的人,岁月磨去了他的脾气,他现在很温柔很温柔。

    她喜欢赵喻这样的君子端方,温润如玉,她喜欢被他耐心温柔地捧在手心。而当这一切,被另外一种温柔取代,她终于知道,那真的只是一段曾经。她的心中不再只有他,也可以有其他的男人,原来女人亦可以多情。

    每次对着胡律,秀秀就有些恍惚,她总能从胡律眼中,读到一些让她心动却又害怕的东西,而这种感觉,以前在靠近赵喻的时候才会产生。胡律,他难道不在乎她心里装着别人吗?万一哪天他忍受不了,她又怎么办呢?万一他忍受不住,将她……

    “秀秀……秀秀……”赵喻轻声唤她。

    秀秀回过神,微微一笑:“陛下,怎么了?”

    这样的微笑,赵喻已经许久不曾见到,不知道她又想到了什么。秀秀从前就爱胡思乱想,这么些年过去了,她一点没变。开心了笑,不开心了哭。而赵喻不知道的,如今的秀秀,已不是当年那个秀秀了,她对你笑,她笑了,不代表她真的快乐,而她哭了,再也不想让他看到。

    秀秀缓了缓神,静静望着眼前难得放松的赵喻,心想:当年他一定不知道吧,不知道她有多喜欢他,为了能够与他待的久一些,她故意将字写得丑一些,好让赵喻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临摹。为了能够与他相处久一些,她故意将功课做得马虎一些,好让赵喻教她,她可以趁机和他多说几句话。她总是想尽一切能想到的办法,与他单独在一起。这些赵喻一定还不知道吧,他不知道也好,以后也不会让他知道了。

    “秀秀,过来。”赵喻放下手中的奏折,向她伸出手。

    秀秀鬼使神差地,竟真的走向他。赵喻温柔的双手抚摸上她的侧脸,轻轻揉了揉她的发,又将她轻轻揽在怀中。“秀秀……”他轻轻呢喃她的名字,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温柔地抱着她,夜风在窗外呼呼地刮,雪点打在窗棂上啵啵作响,赵喻将她揽得更紧一些,以为如此便可捂热她冰凉的心。

    “还是这么怕冷么?”赵喻将她的小手包裹在掌心,轻轻摩挲,动作极致温柔,格外小心。

    秀秀又想起三年前,那个细雨蒙蒙的下午,赵喻在亭中作画,秀秀就站在微雨的荷塘边上看他,微微一阵清风吹起,白莲香逐清风而来,赵喻挥笔为她画了一幅画像。三年了,什么都没丢,就是那幅画不见了。也许他们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失去彼此了。

    秀秀不答,顺势靠在他肩上,闭上眼睛,头埋在他怀里,享受离开三年之后,久违的气息。好想,好想再躲在他怀中哭一哭啊,哭一哭。

    ……

    许久之后,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缓缓传来,紧接着是一声娇媚的女音:“陛下……”又接着,是玉碗摔碎的声音。

    “陛下,李大人,你们……你们!”女子羞愤的甩了甩袖子,夺门而去。秀秀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苦道:“陛下,臣有罪。”她做了什么,她竟然这么不要脸,扑倒他怀中,还让他的女人看见了!百口莫辩吧,明日的朝堂不知道怎么个热闹法呢。

    与秀秀相比,赵喻一脸淡然。“秀秀,起来,别怕,你怕什么?”赵喻拉起跪倒在地的秀秀,又爱怜地抚了抚她的发丝,柔声问她:“秀秀,如果我告诉你,除了你之外,我谁都不想要不想碰,你信不信?”

    秀秀错愕地望着她,许久之后才回过神。他说的话,一定又是别有深意的。他这是在安抚她么?告诉她他只喜欢她?可是他说的是不想,而不是不会。他虽然不想,但是他会。

    赵喻一定是天底下最会谈判的人吧!差点又上了她的当呢!

    秀秀点点头:“嗯,陛下,臣相信。”心里凄凄地告诉自己:你说什么,我都相信,就算你骗我,我还是信你。我信的,是我曾经爱的人,而不是现在的你。

    今日她被他的女人撞见了,以后的日子必定不好过。她就像破坏人家家庭的第三者,可悲又可笑。她得罪的不是别人,是温相的女儿温庭君!上次她还和离朱开玩笑,说女肖父,温相的女儿一定长得很恐怖,原来竟是个温婉的小美人呢,原来许多事情,都是自己想当然。

    温庭君那晚回到自己的寝宫,亦是想了半宿,女人的直觉是不会错的,她怎么看那个李大人,都觉得她和陛下有奸情,可陛下身边的小季子公公说什么事儿也没有,说那一次她看错了,李大人不过是在给陛下挠痒痒。

    温庭君虽然泼皮,但是还不傻,小季子此地无银,她怎么会轻易相信呢!她爹爹温相曾教过她,后宫的女人要么忍,要么残忍,她忍不住,只好残忍。前段日子她受不住宫中唱戏的咿咿呀呀,就做了一件残忍的事,将那戏台拆了,因为此事得罪了太后,陛下罚她三个月不准离开宫中半步,好不容易解了这个禁令,她好心好意去给陛下送汤,就看到那不可料想的一幕。她势必不会放过那女人。

    秀秀因为那晚的事,没少吃苦头。每每走到宫门口,都会好巧不巧遇见她,还每次被逼着给她下跪,大冬天的,那女人一定是故意的。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秀秀好想这么对她说的,大冬天的站在宫门口冻着,就是为了自己出来时给她行个跪拜礼,她这是得不偿失啊。

    女人就是这么固执。在秀秀给她行了大半个月的礼之后,温庭君还不解气,又将秀秀关进了小黑屋。秀秀发誓,那是她有生以来,最可怕的一次关小黑屋,心里又对小老婆多了几分憎恨。温庭君不过是个贵妃,还是在赵喻心情好的时候,若是他心情不好了,她一定死的很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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