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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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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上最美好的光景

    文/晏词

    1、

    越南大使馆里很安静,我不禁也放轻了脚步。

    填表之后,我交了手续费。

    工作人员看了我几眼,直接将申请表丢在地上,告诉我拒签。我错愕地蹲□去捡,再一抬头,面前的人竟然变成了段莫宁。

    我顿时愣在了原地。

    他脸上的表情温和却僵硬,他残忍地对我说:“陆知景,你不要再喜欢我了……”说着他瞬间变成了妖魔鬼怪,吓得我一个激灵醒过来。

    我抬头看了看周围,窗外一片漆黑,只有稀疏的点点星光,邻座的人们都睡着了,大巴还在去往河口的路上颠簸前行。我在心里松了口气。

    被段莫宁拒绝之后,我过着昏天暗地的生活。

    小静知道我所有的伤心难过,却还是被我出神入化的演技欺骗,她看着我整天嘻嘻哈哈的模样,不止一次怀疑地问:“知景,你真的失恋了吗?”

    纵使我骗过了自己,也无法笑着告诉她“当然是假的”。

    段莫宁在办公室里,将我写给他的情书退回来时的严肃表情和那句裹着温柔的外衣却残忍到不行的“知景,我们不适合,你值得更好的男人”,都深深地烙印在了我的脑海里,一切都清晰得仿佛上一秒刚发生过。

    我催眠自己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深夜醒来的次数却越来越多。

    终于,我在某个深夜做了一个荒谬的决定。

    越南签证到手的那一刻,我直直地盯着签证看了好久。

    我想我真的是疯了。

    段莫宁,你会着急吗?因为我的不辞而别。

    我甚至可以想象得到,你在课堂上高喊我的名字却没有人回应时的表情,一定会是紧皱着眉头。

    我突然沾沾自喜,因为我对你的这点如此微小的影响力。

    2、

    在大巴上睡了一夜,再睁眼已经到河口了。

    正如网上所说,关口那儿站着一位身着白色制服的越南女人,普通话讲得很标准,只是张嘴就问我们要健康证。

    我胡乱翻着书包,不知如何是好。

    天知道我根本没有什么健康证。

    这时候天空中开始飘起小雨,后面的人也不耐烦地喊起来,面前的越南女人似乎完全没有放过我的意思。

    “两个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将一张五十塞进越南女人手里,然后径自走过去,仿佛感觉到身后没有动静,那个男人回过头来漠然地问我:“不走?”

    我这才反应过来。

    身后的长队又恢复了移动。

    过了关口没几步,那个男人就不见了身影。

    他一定不知道我有多感激他,在这个陌生环境里给了我继续这次疯狂旅行的动力,即使我甚至连他的容貌都没来得及看清,只记得他撑着一把红色的雨伞。

    打了摩的去火车站,我坐上去往河内的火车。

    河内的夜晚充满了陌生的异国气息,宽敞的道路两旁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偶然飞过的摩的卷起一股微热的风。

    段莫宁,我已经离你那么远,远到记不起你温暖的微笑,记不起你低沉的嗓音,还有你喜欢轻点我鼻尖的微凉手指。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还会抽痛?

    为什么就连忘记你,都让我如此的筋疲力尽。

    我一个人站在深夜的街道上,脑海中闪过片刻段莫宁模糊的脸庞,再是父母,然后是小静,最后定格在脑海里的竟然是那个在异乡为我解围的陌生男人的红色雨伞。

    3、

    《lonely pla》很实用,我抱着它找到了一家八美元一晚的旅馆。

    休息一晚之后,我在第二天去了顺化皇宫。

    这是一座宁静却透露出淡淡忧伤的古建筑群。它古老甚至残缺,可是却因时光的洗礼而更加从容端庄。

    我不禁被这座城市吸引,为她驻足。

    在顺化,我入住了一家叫做guesthouse hoang huong的家庭旅馆。

    旅馆老板的女儿le the thao与我年纪相仿,但她已经结婚,准确地说是已经结婚,又因丈夫出轨而离婚。

    她对我说她的经历时神态淡然,我沉默了良久,最后安慰她,“你前夫真是个坏人。”

    可她却立刻正色道:“不,他是好人,只是爱上了别人。”

    我诧异地看着她,她的表情很真实,并不是客气或虚情假意。

    我想,她真是个聪明人,可我却如此愚笨——段莫宁是多么好的人啊,他辅导我的功课,照顾我的生活,在我遇到困难时一次又一次引导着我,我怎么能够因为他不喜欢我就去否定他的好呢?

    与le the thao结束对话,我看了看墙上的闹钟,已经晚上七点,而中国应该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le the thao继续回到前台整理资料,而我坐在窗边发呆,窗外又开始飘起了小雨。

    我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开了机,短信提示音开始响个不停。

    我家先生太太发来短信,问我越南好不好玩,他们正在纠结今年的结婚纪念日去哪里度过比较好。我很庆幸我有如此开朗的父母,他们从来不像一般父母对我管教甚严,对于我这次任性的逃学之旅也只是耸耸肩,表示你开心就好。

    往下翻是小静的,她撒着娇命令我必须带礼物给她。后面又发了几条,说段莫宁在找我。

    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广告。

    然后是段莫宁发来的——

    “再逃课就挂你。”

    “陆知景,你疯了?”

    “回来,我们谈谈。”

    最后一条发出的时间是昨晚十二点,我正踌躇着要不要回复,guesthouse hoang huong的大门被推了开来。

    抬头看去,先入眼的是一把红色的雨伞,上面的水珠被皎洁的月光打亮,仿佛夜空中无数明星。伞下是一张俊白清秀的脸庞,面无表情却不让人感到疏离。

    “老板,一个单人间。”他用英语跟le the thao沟通。

    他走到我旁边的桌前,放□后的巨大背包,一抬眼看见了我,他微怔,淡淡道:“好巧。”

    4、

    在顺化的前几日,下雨天占了多数。

    我不喜欢观光客式的旅游,更喜欢琢磨《lonely pla》和地图,然后花上一整天的时间去想去的地方,偶尔也会在顺化的小街小巷上晃荡许久。不过因为不喜欢打伞,更多的时间都待在旅馆里。

    一次窝在旅馆里抱怨天气的时候,被出门归来的池砚听见了,他收了红伞,放下大背包,坐在我对面,十分恳切地向我道歉。

    我愣了愣,这是我们第二次对话。

    第一次是在他住下的那晚,我去还他钱、道谢并且互相交换了名字。但他最终没有收下钱,只是对我说过几天希望我能帮他一个忙,我答应了。

    “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因为如果我不在这里,这里或许会是晴天。”池砚解释道,“从小到大,我在的地方都很少晴天。”

    “也许只是巧合?”

    池砚没有回答,而是看着窗外,对我微微笑,“明天会是晴天。”说完他便径自回房去了。

    我对池砚的话半信半疑,所以第二天一早天未亮就起了床。

    窗外果然是个大晴天,我激动得去敲池砚房间的门,却没有人应。略微有些失望,但这并不影响我出游的好心情,背上背包下了楼,坐在柜台前的le the thao告诉我,池砚出去了,要过几天才回来。

    她将一张小纸条递给我,上面写着——是晴天吧。

    池砚的字苍劲有力,我甚至可以想象出他写字时微垂着眼帘,嘴角不似在笑却微微扬起的模样。

    我将纸条收进口袋,又和le the thao聊了几句,才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门去。

    看着高高挂起的太阳,我不禁想:池砚好像真的是雨神?

    5、

    再见到池砚是在三天后,他依旧背着他的大背包,手里拿着红伞推门进来。

    我坐在木桌前兴奋地和他打招呼。

    其实我早就在等着他归来。

    并不是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只是从下午开始,窗外就一直飘着小雨。以前一直不喜欢雨天的我,现在竟然对雨天有了莫名的期待。

    “我先上去洗个澡,”池砚扯了扯湿衣服,朝我微微笑,“如果你有空的话,等我一下好吗?”

    我连连点头。

    直到池砚的身影在楼梯转角消失,我才回过神来,这几天比刚来的时候似乎多了一丝牵挂。每每走过池砚的房间门前,我总忍不住驻足一会儿。但窗外高挂的太阳告诉我,他还没有回来。

    我竟然会觉得失落。

    在这个陌生的国度,我对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中国男人有了一丝微妙的感情。

    le the thao用揶揄的眼神看着我,就好像我和池砚有了一腿。

    我连忙摆手否认,然后用英语告诉她我们没有什么。

    可是,le the thao还是笑着,似乎完全不理会我的解释。

    我只好无奈地低头看《lonely pla》准备下一个目的地。

    “知景。”池砚不知何时坐在了我的对面,低沉却富有磁性的嗓音轻轻念出我的名字。

    “之前说要请你帮的忙,或许有些为难,所以你拒绝也没有关系。”池砚已经换了一件宽松的白色t恤,与之前那番成熟稳重的淡然模样截然不同,现在的他更像是一个充满了活力的阳光少年。

    “既然答应你了,我就一定会做到的。所以,我要怎么做呢?”

    “可以和我一起到四千美岛去吗?”

    “什么?”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是在邀请我同行吗?

    跟他走。

    这是一个多么疯狂的念头,但是我却情不自禁地想要这么做。

    池砚思索着说:“我需要一位可以……对着镜头说话的人。”

    “你要拍什么?”我托着腮歪头问他。

    “一个纪录片。”

    “真巧,我的专业是广播电视编导。”我裂开嘴笑,“你运气不错。”

    6、

    跟着池砚的日子果然大部分都是雨天。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来到老挝没多久我们就迎来了一个难得的晴天。

    清晨的时候,我们在四千美岛临水的茅草屋外拍下了雾霭中的湄公河,氤氲的水汽飘散在微凉的空气之中,笼罩在一叶叶小舟之上。金色的光芒晕染着天空,墨绿色的丛林在越来越耀眼的日光下郁郁葱葱。

    我静静地坐在河边,眺望远方,整个人就像忽然被掏空了。

    池砚早已摆了脚架,固定好摄像机,此时此刻正坐在我的左边。

    “池玄冥。”我给他取了一个新名字,雨神的名字——玄冥,听起来有一种淡漠的却无法令人忽视的气场,总觉得和他很像。

    他转过头来,清秀的长眉微挑,似乎在等着我的下文。

    “你喜欢过什么人吗?”我依旧看着前方。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仿佛要将我看透。

    我不敢回头,我只是想找个人听我倾诉而已。

    哪怕是伤得再重的人,嘴上会喊疼,却不会愿意将自己的伤口扒开让人观赏。

    “像喜欢你这样的喜欢?”

    “不不……是男人喜欢女人的那种喜欢……”我局促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自顾自地说起来,“为什么一个男人可以对一个女人很好很好,却不愿意跟她在一起?”

    “也许是他后知后觉。”

    “可是十二年的时间还不够他觉察吗?”

    “青梅竹马?”

    我点头。

    “表白了?”

    还是点头。

    “那只可能是一个原因——他不够坚定。”他微垂着墨色眼眸,嘴角轻扯却不知是喜是悲,“他英俊潇洒、温文尔雅,身边围绕着无数姿色艳丽的女人,却唯独只有你是最长久,也最让他费心。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不会停下来许你终生,因为一辈子太长,不到最后,他不会明了他的最爱究竟是谁。”说完,他起身走向摄像机。

    我微微发愣,太阳已经跃出了水面,一片波光粼粼的金色晃得我眼睛好疼。

    池砚说的没错,段莫宁就是这样一个人。

    其实,我比谁都清楚,却又比谁都不愿意承认。

    这段追逐了十二年的感情,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终点,也永远不会有终点。

    段莫宁永远和我保持着忽远忽近的最佳距离,而我就像是一只拉车的驴,被他用胡萝卜和鞭子赶着。他身边迅速变换的不同女人如同残忍的鞭子一下下抽在我身上,可我却还渴望着面前用竹竿吊着的永远吃不到的胡萝卜。

    “全心全意爱一个人,蠢吗?”我不由自主地问池砚,眼眶里湿湿的,我的世界突然模糊一片。

    池砚装好了设备,背上背包,稳步向我走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淡淡地说:“全心全意爱一个人不蠢,蠢的是明知道不会有结果还要去爱。”

    我仰着头,脸上凉凉的,眼前却突然清晰起来。

    他微蹲□子,轻轻抚去我脸上的水渍,那动作谈不上温柔,却如他在河口关口时不经意回头的淡淡表情,让我感到温暖。

    “你……那个女人,应该懂得——将自己所有的真心全部摊开在一个人面前,就已经输了。”池砚牵着我站起来,温柔地拍了拍我身后,又将我被风吹乱的发丝撩至耳后,“爱情就像养花,你不停地给它浇水,不停地让它晒太阳,它一定不会活。可是,如果你偶尔搭理它一下,浇点水、施点肥,它会开得很好。”

    池砚淡定地说着话,我却直直地钉在了原地。

    他……他刚才拍了我的屁股吧?

    “喂!喂!”

    7、

    池砚说他需要一个“可以对着镜头说话的人”,然而与他同行之后,我发现我似乎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原本以为应该会有一长串难背的解说词,害我忐忑了好久。虽然我在学校也经常干出镜记者和演员的活儿,但是差到极致的记忆力并没有随着工作经验而变得出色。

    在拍摄的这段日子里,池砚既没要求我解说,也没要求我出镜,只是每次拍摄都要我和他一起去。莫非,池砚早就摸清了我的底细,连帮忙也只是意思意思地说,却没想到我竟然一口答应了?除了这个念头,我真的再也想不出第二个可以解释他一直晾着我的原因。

    又结束了一天的拍摄,池砚背着背包,撑着红伞,来到我身边。

    此时的我正蹲在河畔玩水玩得不亦乐乎,仿佛回到小时候,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来挥霍。

    池砚等我玩够了,才敲了敲我的伞,我伸出手,他自觉的拉我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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