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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华殿大学士兼太子少保府邸,这一日高朋满座,香车宝马云集,然则当身穿朱红色织金蟒袍,腰系素色玉带的司礼监掌印率众策马而至,还是掀起了一阵不小的喧嚣,只是这喧嚣并非流于表面,而是暗藏于每个或正视、或窥视这位权珰之人的心底。
不必特别通禀,也不必递上名剌,门前早有人飞奔至内堂去请主人陈阁老。
片刻之后,寿星公亲自迎了出来,里头宾客见二人相携而入,也都站起身含笑拱手。
容与朝堂上众人还礼,一时厮见完毕,外面佳肴业已备齐,另有府内豢养的戏班,预备下戏牌,拟按寿星公和贵客的意思,开唱那咿咿呀呀的水磨腔。
宴是好宴,其间文人一席,武将一席,两者交集不甚明显。
因捧场的人多,气氛自然也热络。
容与身畔坐的大多是六部官员,偏巧挨着他的正是礼部左侍郎项慎。
面前的莲花碗里盛的是御赐太白酒,项慎见他不过微微抿上一口,便有些没话找话的笑道,“素闻厂公不擅饮,看来此言不虚。
厂公是端正君子,淡泊冲虚,想是不愿为杯中物失了风度。”
容与一笑,“项大人过誉了,在座皆是雅正之人,四殿二阁诸公俱在,林某岂敢托大忝称君子。”
“厂公这话过谦,旁人不知,慎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项慎摆摆手,笑着回忆,“天授六年,厂公在礼部贡院前,好一番慷慨陈词,激昂指点,令众学子哑口无言,慎虽无缘得见,事后想象公当日风采,亦觉歆慕不已。”
话锋转过,他再道,“慎有一学生,为万岁爷亲点,列今科二甲第三。
唱名之日,万岁曾展示过一篇高论。
那学生旁的到还罢了,便是记性甚佳。
说起早年曾有幸拜读过厂公文章,对遣词用句略有知晓。
便对慎说了一个不便与外人言的猜测,却是那文章原是出自厂公之手。”
见容与不置可否,他低声笑了笑,“皇上虽未点透,亦足见对厂公才学赏识。
只是我那学生,目下颇有几分惶恐,说当日他不小心得窥天心,不免面露得色,恰好为厂公所见,恐因此让公误会,以为他是那等轻浮孟浪之人。
事后思量,愈发不安,以至辗转不能眠。
不知厂公可否赐慎一个薄面,将此事翻过去不提了罢。”
容与心中冷笑,这舆论造得不早不晚,更借故说出文章是为他所做,莫非杨楠还想拿这个要挟自己!
他素来行事给人留余地,可自有一股清刚之气,也不动怒,只淡笑道,“令高徒怕是自误了,林某向来视恩科得选之才俊为国朝未来股肱,绝不存任何偏颇。
且林某记性不大好,却不知何时何地与令高徒结下过缘分,待改日得闲,还请项大人引见一番。”
“一定一定。”
项慎呵呵一笑,见提督太监根本不接他的话,也不好再往下说,自去饮酒闲谈,撂下方才言论不提。
待台上的戏唱过几巡,容与借解手离席。
踱步来至外间,扑面的喧哗尤胜内堂,放眼望去,果然见在席的大多为北司、五军都督府和五城兵马司中从戎之人。
和文人说话少不了打机锋,和武人则可以直来直去。
有人仗着和他相熟,上前相邀,不过是吃酒划拳那一套。
容与不算精通,大概知道划拳行令的规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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