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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清有时真恨不得自己多长一张嘴,才能将数之不尽的事务都一概梳理清楚,无巨细地交代给这虎头虎脑的令人不省心的主公。
可这么一来,他又觉得不妥——自己就一张嘴,吕布有时还听不来,倘若再多一张,吕布岂不是得多长几个脑子才够?
将要好生礼遇、谦虚求教于贾诩这一点重复了好些次,燕清见吕布已从不以为然到如今的两眼发直,确定这番洗脑是成功了,才稍稍放心,转而与之探讨起该如何联合想独霸朝权的王允,好推却了天子的盛情赐官。
待将一切理顺,不知不觉,又是万籁俱寂的深夜时分了。
“主公如此英明睿智,清甚慰矣。”
燕清可没兴趣再来一回同床共寝的佳话,赶在吕布开口邀请前,巧妙地抢着开启话头:“夜已深,还请主公好生安歇,以身体为重,容清先行告退了。”
实际上,吕布此时此刻谈兴正浓,只觉燕清乃毕生之知己也,字字句句皆都说到自己心坎里去,偏又不刻意咬文嚼字,捡的都是浅显易懂,又蕴意极深的讲,一语点清他的志向。
伟丈夫岂能一直屈居人下?正如燕清先生所吟的那句诗般深得他心:□□,一遇风云便化龙!
吕布意犹未尽得很,又是龙精虎壮的武人,哪里会轻易犯困。
可见燕清已面露疲态,心里既不忍又怜,想也不想地挽留道:“先生若不弃,便与布同寝吧。”
燕清已翩然退至门口,听他开口,心知不妙,忙走快几步,假装没听到地客气请一亲兵掌灯,一如踩着凌波微步般飞快回房去了。
若说吕布一开始还瞧不出来重光对与自己抵足同眠持的是避之不及的态度,到亲眼见他若无其事地宁愿装个聋子也不肯顺势留下,哪里会被继续蒙在鼓里,顿时胸中气闷,恼怒不已。
他既觉一番热枕与好意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又有些难以言喻的失落不快,面色沉沉地在床沿静坐了一会儿,也不知想了什么,忽然咧嘴笑笑,将那被遗忘在怀里的画轴取出,放到矮桌上去后,才熄了烛火,躺到床榻上去。
一夜好眠。
燕清这一觉睡得极舒服,比平日要晚起了些,等他赶到被吕布当做临时议政厅的内堂时,竟意外见到了笑眯眯的贾诩,和跟好学生似的坐在他对面,一脸谦逊的吕布!
燕清差点就没绷住自己招牌式的淡定表情,还是背对着他的贾诩听出了足音,不慌不忙地向吕布告罪,站起身来,转向他乐呵呵地行了个极正式的平礼:“重光先生,此后诩便与您是同僚了。”
燕清迅速反应过来,一边和煦地笑着回礼,一边佯嗔道:“荣幸之至!
只是还请文和今后直接唤我表字重光,莫太生疏了。”
他是太低估吕布的办事效率了。
一旦决定去办,就非要即刻办妥,多半日都等不得,直接杀上门去请,一举就拜为军师了。
也不知他是如何打动贾诩的,有按照昨日交代的说么?
燕清心里极好奇,打定主意要之后寻个机会弄个明白。
吕布目光冷冽,看他们礼来礼去,直接将自己这主公晾在了一边,又拿着那些烦了他许久,脑壳都在隐隐作痛的简牍探讨得热火朝天,要多投机,就有多投机,也不见他们之前有多亲密,此时这架势却是满满的相见恨晚。
倘若叫别的主公知道了,定要怪他身在福中不知福。
说到底,能与燕清一般毫无私心,轻权薄利,全心全意为主公做打算,还权略多奇的,世上又有几个?换作旁人,只顾自己继续舒舒服服做主公帐下第一人,生怕有更有才干的旁人来分薄了主公的宠信,轻则结党营派,重则相看两厌,使计陷害排挤,怎会真心去寻觅些大才辅佐主公。
唯有燕清是日盼夜也盼,吕布有朝一日能左拥诸葛亮,右抱郭奉孝,中间搂个贾诩,这样即便他再犯蠢也有高个子帮忙顶着,他就可以安安心心退居幕后,只帮帮处理内政,在东汉末年的人才市场偶尔捡漏就好了。
贾诩心机深沉,当然能看出燕清是诚心接纳,真心欢迎,他愿意承了这份情,也投桃报李地给予好意,才有其乐融融的一幕。
可惜吕布完全不知珍惜,等了不知多久,终于憋不住地冷哼一声,道:“此间事务便有劳二位先生费神了,布且去军营一趟。”
燕清与贾诩这才如梦初醒,回头向被冷落的他告罪一番,接着就默契地忽略他,继续愉快地讨论了。
吕布把牙咬得咯咯响,临走前狠狠地瞪了燕清一眼,才稍稍畅快一些,面无表情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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