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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永怕自己会出意外,被江南豪族派人刺杀,又或者是失踪,就把名单包好交给张浪,又再三嘱咐他小心安全,这才派项辰送他出门。
拿着魏永递过来的厚厚的资料走出门去,张浪的脸上露出忠厚老实的笑容,然后随手将资料塞入怀中,上了等候在路旁的小轿中。
“去羡道园。”
夜色渐渐降临,苏州城多植柳树,夜风拂过,便似有无数鬼魅在张牙舞爪。
黑色的河水看似平静,其下却有暗流涌动。
约莫丑牌时分,万籁俱寂,幽黑空荡的街道,偶尔传来几声犬吠,但见一条黑影从顾家的羡道园中飘出,那黑影肩头似乎扛着一个人形的麻袋,顺着北城外官道一路奔跑,不多时便来到护城河旁边。
那黑影在岸边查看一番,将背上的麻袋放下解开,借着幽幽的月光,里面赫然便是失踪了一月的方子安。
此时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然而手足却都动弹不得,那黑影将一块大石吊在方子安背上,桀桀怪笑两声,将方子安往河中推去,然后拍拍手,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去。
在他离开后,一叶渔舟悄无声息地从阴影处驶了出来。
寅牌时分,苏州府城外驻扎的江南水军大营中,一匹骏马如风驰电骋一般奔到营门前,守门的军兵远远望见,手中长枪一横,高声问道:“来着何人?”
那人手一扬,袖中一道金光一闪而逝,声音如金石裂空:“江南兵马指挥司将军李卫国何在?”
……
寅卯时分下起了雨,雨点落在鳞鳞千瓣的瓦上,夹着一股股的细流沿瓦槽与屋檐潺潺泄下,窗外飘来一种雨天独有的土腥味,楚昭和陈敬相对而坐,面前一盘黑白棋子。
这一局棋从丑时一直下到现在。
博弈伊始,手谈双方占据星位,飞棋落子,各自打围,奇招迭起,然而如今场上的形式,却已经明显是白子的天下。
按理此时执黑者应当努力构造活眼保护活眼,然而棋盘对面的人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潺潺的雨声和树梢哗啦哗啦的风声显得屋子里分外的安静,楚昭看了一眼茫茫无际的黑暗,手执棋子轻敲棋盘,灯花蓦然爆了一下,而后扑簌簌往下落。
“大人似乎心不在焉?可是有什么心事?”
楚昭蓦然惊醒过来,叹了口气,苦笑着掷开握在掌中的棋子:“啊,说心事也不确切,只是目前这棋似乎已成困局。”
陈敬一双眼睛里满是血丝,眼神也有些发直:“岂止是困局,简直已经走成了死局。”
他注视着棋盘,又像是透过面前的棋盘注视着虚空之中的黑白棋局:“那幕后之人步步设围,从客栈里装神弄鬼开始,就故意将我们的眼光吸引到了陈公子身上,之后利用陈公子引出朱驰贵,达到嫁祸方大人的目的。”
顿了顿,楚昭叹道:“世上哪里有什么鬼怪呢,若是有,也住在人的心里罢了。”
“还请大人别叫我公子,唤我云生便是。
陈云生不过一介草民,当不得公子二字。”
随着寒庶分野渐渐不那么明显,公子也不再是世家贵子的尊称,反而渐渐大众化,成了对于男子的一种尊称,然而陈敬虽然出身寒微,但是在这方面却异常的讲究。
楚昭仿佛第一次认识般,仔细打量面前这个江南书生。
肤色偏于苍白,身体瘦削的仿佛风中的芦苇,却有一种病态的美感,正是楚昭幼时曾经反复见过的,习以为常的世家子弟的风度。
似乎被楚昭直愣愣的眼神看得脸红,陈敬微微一低头,面露哀伤之色:“这么说,苏州城传得沸沸扬扬的恶鬼作祟之事,不过是人为?”
拾起一子落下,陈敬眉宇间拢上了一层轻愁。
虽不甚美,神态却动人。
“杀死江南举子的究竟是谁,大人查出来了么?虽然我假扮仵作,线索到朱家也断了,原本怀疑是朱驰贵,如今看来,却是大错特错。”
话到这里,陈敬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几分哽咽:“他不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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