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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静,雨声尤大,哗啦啦地摔打着木头窗棱。
熄了两只暖炉,开了窗,后半夜起风将雨湿的潮气泄进来,竟是有些冷了。
齐天睿靠在床头,看着窗外厚厚的雨幕,烛灯昏暗,雨水不时飞溅进来,雨势更觉狰狞……
低头,怀中人儿软软的蜷缩着,手臂搭在他身上,大手握了,轻轻揉捏。
将才还跟他说着话,他问,她答,把他们分别后的点点滴滴都说了个清楚,从早起睁眼,到入夜睡去,连她夜里的梦都不放过。
有时候她卡了壳,他便候着,一定要她想起来,不许绕,不许怕,更不许自己斟酌计较。
她别扭了几次总算把话说完,一直说到他进门前,水桃给她灌下的那一碗燥热至极的参汤。
一阵冷风灌进,寒气逼人,睡梦中的人儿小小一个哆嗦不觉就往他怀中钻了钻,齐天睿将胸前的被子拢紧,两臂包裹了,她瞬间安稳,恬恬睡去……
一桩原本无需他掌握之事,越来越失了把握……
成亲前,为了安抚娘亲,他亲笔写下休书。
当初并非全无计较,深宅大院,翰林门第,他早已脱开十年之久,这座府中什么太太奶奶、规矩门庭,他再也无意。
娶妻是父母之命,娶进来也该是父母之媳,上辈的恩怨,顶多落下婆媳后院之争,一个朽了几千年的老生常谈。
更况,娘亲并非心机深重之人,城府浅薄,性情懦弱,从来不敢在老太太跟前儿出格一步,唯一的正房儿媳,且渊源颇深,她怎么敢真的休掉?
那封休书不过是儿子给的一个安抚而已,即便如此,齐天睿当时也暗下伏笔。
休书上聘定的日期在八月,他落下的休期却是在九月二十,那正是老太太寿辰的前两日,谁敢在这个节骨眼儿触霉头?一旦婆媳交恶不可收拾,拿出来也得重新计较,只要有时日计较,就断不成行!
可他万万不曾料到,女人的恨能如此深切!
那一巴掌打下来,几十年礼佛的宽仁慈善全部打散;言语毒,心思暗,连人命案都敢往在丫头身上安!
男人能在外头闯荡天下,将权术、阴谋玩弄股掌之间,却看不透女人深藏的心思。
想起千落,给她最后一笔安身的银子她竟还是不肯明白,端端为自己续下了缚身的落仪苑,这份坚守如此痴迷,让人不寒而栗。
娘亲近三十年的恨,把自己在婆家的不得意全部归罪于那个从未谋面的女人,这般偏执已然疯狂,可怜丫头不知不觉落入深渊,那往后的岁月只是冒了一个念头,齐天睿便似利剑穿心,戳在最痛之处。
低头吻着她的额,亲亲地贴了,他不怕那休书,怕的是不到那日子已然两败俱伤。
丫头,是他的命,断断舍不得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娘亲,生他的身,已然郁郁一生,怎能再伤她至深?
治水不能堵只能引,最好的法子还是将计就计……
窗外雨丝渐细,摔打的雨声慢慢乏去,灭了势头,绵绵的;夜越发深静,此刻就是一个轻轻的脚步也能将这座木头的小赏花楼搅动起来……
“丫头,丫头,”
怀中人睡得正酣,听到他轻声叫只嫌吵,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他看着乖,这些时她必是斗不曾睡得折磨安稳,可此刻却不能由着她,耽搁了这一夜良辰……
“丫头醒醒,醒醒。”
被生生晃醒,莞初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人,“怎的了?”
“来,起来。”
齐天睿握了她的肩把人从暖暖的怀中拖起来,冷雨的湿气扑过,莞初打了个激灵,这便醒个彻底。
“丫头,有些事为夫日后再与你好好儿地说清楚,今日,你只听下:太太与你,绝非是谁气气谁就可解的恩怨,这恩怨陈年,早已超出了你我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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