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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安被这声大喝吓得差点滚下床,回身一瞧见过来人,连忙盖被遮羞,口中嚷道:“娘,你老人家怎么回事啊,进孩儿屋也不让人通禀。”
冯佟氏不理会他的埋怨,只生气地指着那丫鬟,厉声喝道:“滚出去!”
那小丫头胡乱裹着衣裳跑出了屋,宋嬷嬷将门阖上,为她搬了个圆凳摆在床前。
冯佟氏落了座,望着冯安关切道:“晚膳亦未用,饿不饿?”
“哎呀,孩儿又不是小儿,饿了自会吃,娘莫絮叨啦。”
冯安颇为不耐烦,长夜漫漫,和与自个儿亲娘说话相比,他更乐意与美貌丫鬟耍乐一番,便催她:“夜深了,娘去歇息罢。”
冯佟氏一哽,伤心道:“怎么还赶上我啦?你们爷俩一个两个的都不乐意与我说话,都嫌我烦是不是?”
愈说愈难过,她拿帕子揩了揩眼角,恨声道:“就知道厮混,你就不能好好温书,争争气拿个状元给你爹瞧瞧?再不济探花也行啊。
你可知,你爹在外头置了个外室,颇为宠爱,哪日给你添个便宜弟弟,你就哭去罢。
你也莫觉得他一个奸生子没甚地位,你那好爹爹指不定就爱他多过爱你呢。”
想催他上进,冯佟氏想了想便又添了句:“那外室奴才出身,你乐意让个丫鬟生下的贱种爬到你头上?你不知,如今这贱种还没影呢,咱家库房里的几样好东西,就全让你爹给了那狐狸精,我本来是要留给你和你媳妇的啊......”
“孩儿才多大啊,娶妻早着呢。”
冯安一想到将来要娶个端庄淑惠的木头人儿就头疼,吱哇乱叫起来:“啊呀呀呀,娘莫说了!”
“好好好,娘不说了,不说就是了。”
冯佟氏只当他是羞了,都半大小子了还跟个六七八的顽皮小儿一般,心内好笑,宠溺地轻捶了下他,这一打岔,烦心事也被抛在了脑后。
天儿昏黄,一缕艳一缕浅。
往下瞧去,檐角层峦,高低不同,偶尔伸上来一两枝青翠,其中娇叶点点、鸟儿半隐半现。
再下头是奴仆五六,打水的、扫地的、修枝的,一片静好。
绿莺一手支腮,好整以暇地瞧着案上的画,怪不得冯元用了忒多时辰呢,这画不是轻易便画得的,画的虽只是推开窗子看到的宅子一隅,可那景致、那仆人,皆是描得惟妙惟肖。
面皮一红,那日竟以为他不过是个武夫罢了,不成想竟亦是个画中高手,她可忒门缝里看人了。
不由得想起吴清的画,她起身打开箱子,将那画取了出来。
已裱褙好的两幅一左一右置于案上,自是引人比较开来。
吴清的画描线圆润,给人温朗亲和之感,冯元之画描线硬挺,让人肃然敬叹。
可其实仔细一瞧,吴的画着墨于那屋那人,山水只晕染开来,色浅墨淡。
冯的画,人却只似点缀,连树枝子着的墨都比人多。
绿莺暗忖,冯元的画,便似他那人一般,高高在上,时时不忘将他人踩在脚下。
于情于理,她都更喜爱那山水图。
哎......她秀眉微攒,也不知吴公子怎样了,可还在书坊门前摆摊子?
唤秋云将冯元的画拿去外书房,她则小心翼翼地卷起那山水图,甚是爱重地放入箱子中。
“姑娘,该用膳了。”
“呀!”
绿莺正左手搭在箱沿儿,右手扶着箱顶,欲阖上这盖子,冷不丁一声唤将她吓了一跳,手怔怔一松,箱顶直愣愣落下来,将她左手砸个正着。
“啊!
奴婢该死!”
春巧脸色煞白,瞧她似疼地怔住,连忙上前帮着将箱顶掀开。
这一瞧,便要哭:“奴婢罪该万死!
姑娘的手都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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