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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宋氏瞥了她一眼,心里冷笑,随意地摆了摆手,支使道:“去给少爷煎药擦身罢。”
绿莺心内又酸又苦,眼里滞涩。
她连忙垂下头,咬牙忍住泪,蹲身福了福,“是,奴婢伺候少爷去了。”
她转过身,一手抵住嘴,阻住即将出口的呜咽,垂着头一路疾走,正要迈过门槛,又听那人道:“明儿给我继续去卖糖葫芦。”
还要去抛头露面?似猴子一般被观望取乐、动手动脚?绿莺眼前愈加模糊,心里如刀割一般,没回身,胡乱回道:“奴婢省的了。”
她一路脚步凌乱,待进了灶房,将门紧紧阖上。
转过身蹬蹬蹬紧走几步,趴到菜案边,猛扑在上头呜呜哭了起来。
直到哭得眼睛肿如核桃,才想起还要给少爷擦身,她连忙擦干眼泪,点火坐上了药罐。
烟雾缭绕,药气苦涩、温热,将她熏得眼眶微涩,泪珠子又不听使唤地吧嗒吧嗒落个不住。
砸在地上的啪啪声,在这孤静陋室内愈加显得她凄苦、无依。
炉内噼里啪啦,火光将绿莺的脸映得通红。
她凝着泪,望着那团热火,忍不住想到,为何连柴禾都能肆意燃烧,她就得如个活死人一般,任人践踏羞辱?
娘说过:世间万物,皆有其存在的道理。
她不禁仰天叹问,人到底为了甚么而活着?有些人活得那么理所当然、那么可心顺意,因为他们不苦。
可她这种命比黄连的蝼蚁呢,难道活着就是专门来受罪的?等将罪受满一世,就算不枉此生了?
端着汤药,绿莺兀自去了少爷的西厢房。
将药汁子兑入面盆里的温水中,她用手搅了搅,“嘶......”
一股焦灼传来,手指头上的伤口被激到,沙沙地疼。
抖擞着手将巾子泡过药后,她踱到床前。
掀开被子,深喘了几口气,她缓缓褪下了少爷的寝衣。
尽管这身子每日都要见到一回,可却依然让她毛骨悚然。
床上的人生着怪病,不会说话,眼珠子也不怎么动,似布偶一般。
身子消瘦如皮包骨,双眼暴突,眼白露出一大片,脸颊上的肉都缩聚在了鼻心,两耳被拖拽成了兜风耳。
牙板外呲,牙床暗紫外露。
那胳膊腿儿更是以不可思议的模样弯曲、歪扭着,直拧成了麻花状。
刘太太怕儿子生褥疮,每日都让她为少爷擦一遍身子。
她回回见这人都怕得要死,生怕他哪日如僵尸一般蹦起来,吭哧一口咬死她。
一想到每日都要例行来替他擦拭,那心就变得比秤砣还沉。
撑着胆子擦完,她哆嗦着手为这人拾掇好,不敢多瞧一眼,连忙奔出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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