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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时间涌上胸口的情感真是难以言叙,若不是杏妃当初没有照着我的模样化形,若是西王母没有为了以防万一而找杏妃当我的替身,若是杏妃与箴言没有于三十三重天上演那出戏,四十九世的凡劫也许就不会发生,我说不定到现在都还是那名无忧无虑的执扇仙子,可若真是这样,我就不会恢复红缎与赵清华的记忆,就不会记起丸子…
此刻,我深感到红娘有句话说得对,[世间安得双全法],虽然那时她是以唱戏般的方式唱出来的。
我揉了揉额角,视线扫到杏妃依然没长出来的断臂,打断她的[倾吐]道,“你可是因仙身被西王母下了禁制,方才于凡劫中舍了仙身,入了妖魔之道?”
大致是因为正说的兴起,乍听我这么一问,杏妃顿了顿才答道,“当时西王母已察觉到我翻阅过昆仑宫内典籍,知晓封印一事,我若不那么做,等着我的仅有灰飞烟灭一途。”
“可是,你为他舍了仙身,陪着他来了魔域,助他解开了四十九道封印,都走到这一步了,却在这种时候回头去跟天界合作,不觉得不值吗?更何况你认为他醒来后会放过你?”
见她神色有些许松动,我立刻劝道,“不如趁此收手,你也不想多年来的陪伴好不容易生出的信任就这么毁于一旦不是吗?”
她能松口改变主意是最好,毕竟,先不说我回天界后会面临什么,我要是能安心的把这种状态下的丸子一个人丢在魔域,我现在早不在魔域这鬼地方了。
杏妃沉默半晌,还是摇了摇头,看向坐于榻边的箴言,神色柔和充满苦涩的爱意,“仙子你可明白,随着封印的解开,亲眼看着所爱之人逐渐变得陌生,变得不再像[他]是多么可怕,又痛苦的一件事,所以,我必须做点什么,在他变得完全陌生之前。”
闻言,我胸口忽的一窒。
这种感觉木藤不明白,红缎也不清楚,可赵清华却是知道的。
当年的赵清华就是一点点的看着那个会在雨天背着自己,踏着泥泞一步步的走下山,会在雪天为自己披上狐裘,为自己撑伞的男人变得冷漠,变得无法看透,变得陌生,最后亲手挖出了她孩子的心脏。
我隐约在杏妃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赵清华,不同的是,当年的赵清华什么都没有做,杏妃却还想着要做点什么。
杏妃虽然在历凡劫时坑了我不少次,不过说到底她坑的都是我的凡胎肉身,于我的仙身未有丝毫损坏,外加之前我来魔域要回藤萝玉扇的时候,她还有意助我逃离魔域,所以我放缓了语气,很是诚恳的劝解道,“整整十万年,他才将四十九道封印解除,东王公所下的最后一道封印,又岂是这般容易解开的?”
杏妃抿着唇沉默不语。
我颇为苦恼的道,“要不这样吧,等丸子一醒来,我就带他远离魔域,从此再也不回来。”
我话音刚落,忽的听闻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杏妃脸色一白,手中长剑一抖差点割到丸子的脖子,却见一只手捏住了剑刃,那柄长剑眨眼间便断成了两截。
“尊上?!”
随着杏妃的一声惊呼,我顺着那只手看过去,只见箴言坐于榻边,纤长的手指轻拂着断剑的剑刃,面色沉静淡然,那一瞬间,我不知为何,竟想起了已经回归宇宙洪荒的东王公。
既然箴言这么清醒的坐在这里,那么丸子也该醒了才对。
我立马看向丸子,却见他依然躺在榻上,深陷梦境一般闭目皱眉不醒,明显还在被心魔侵扰的状态,一声质问不由脱口而出,“你竟没有帮他引导心魔?!”
箴言似是对我会问这种问题而感到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以一种淡然却理所应当的口吻道,“孤已度他万年修为,若无法自己挣脱心魔,那般无用便不配当孤的儿子。”
“要是可以选,你以为他想当你的儿子?!”
虽说我并非第一次如此深刻的体会到[魔尊箴言是个禽兽不如的男人]这个事实,可这口气却还真是没有办法顺利咽下去。
“那您一直待在殿内是为了——”
一旁的杏妃已经跪倒在地上,身子抖得跟筛子一样,一张惨白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箴言自榻边站了起来,走至杏妃身边,状似亲昵的抬起她的下巴,语气很是温和,“孤在等你。”
“尊上…”
不知是放弃了还是被迷惑了,杏妃的身体慢慢停止了颤抖,她看着箴言,唇角含笑,眼角却落下一行泪来,“我一直,爱着您。”
箴言笑着抚上杏妃的脸,动作轻柔如对待着亲密的情人,手上断剑的剑刃却随着他的动作一点点的划过杏妃的面颊,停在了喉管处,血混着泪顺着杏妃的面颊流下,箴言却像是没有看到一般很是温柔的低声说了一句,“我知道。”
然后,停在喉管处的剑刃刺穿了杏妃的喉咙,干脆利落的仿若方才那温柔低语的男人是错觉一般。
血喷涌而出,箴言在血沾到手背前松开了杏妃的下巴,向后退了一步,立于一侧静静的看着杏妃捂着脖子神色痛苦的倒下。
血自喉咙处的伤口蔓延开来,却在溢出八盏烛台的范围前改变了方向。
我一瞬间明白了我进入正殿时那不好预感的由来,八方烛台的方位,蛛网一般的形状,这个八方结界不是为了不让他人从外面进去而设,而是为了不让里面的人轻易出去而设,所以杏妃能顺利进入结界,所以结界虽有被闯入打破的迹象,却依然稳定,仿若从未被破坏过一般。
这不是为保护而设的结界,而是为了囚禁而设的牢笼,是蜘蛛捕食猎物的网。
希望还来得及!
我迅速捏了个诀袭向其中一盏烛台,箴言一挥手,烛台应声而动改变了方位,八方结界瞬间扩散到覆盖住整个正殿。
“啧。”
失策了,这种只能从外部破坏的结界,一旦被拉进来就麻烦了。
“原只是想处理些不安分的虫子,却未想到有意外的收获,”
箴言含笑说道,看着我的眼神一如当年郑言看着赵清华那般温文尔雅,然后他伸出手,食指中指并列弯曲形成一个我没见过的诀,指向躺在榻上的丸子,用柔和的让我心底发毛的声音对我说,“最后一道封印的钥匙果然是在你身上,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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