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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允明笑道:“阿嫂请自便。”
女主人走了,江远与陆允明、程平分宾主坐下,侍儿奉上香茗。
程平一边喝茶,一边不露声色地打量这屋子。
堂上正中挂着红梅吐艳图,题诗字迹飘逸洒脱,落款却娟秀清丽,印章是碧蕊居士,程平猜这或许是江家两口子的合作。
又案上散着下了半截的围棋,围棋旁是绣绷子、扣着的书册《刑狱冤案录》和随意散放的《琅嬛游记》《陈珍珍传》,另一边是两盏残茶。
程平脑子中闪过八个大字:“赌书泼茶,神仙眷侣!”
江远笑道:“你才来,不知道这里出了‘神仙’。”
“哦?”
陆允明抬眼。
“有人自称盐仙,能不沉于水,又能吞火、治病,聚了不少信众。”
程平在心里打个突,这是要做什么?历朝历代,要兴点风浪的,最喜欢打的就是宗教旗号。
陆允明作为职业政客,政治嗅觉就更灵敏了:“什么来历知道吗?”
江远笑道:“我处江湖之远,哪清楚这些。
适才只是与内子说起,内子便把她腌蛋的坛子抬来。
这蛋在白水中便是沉的,在盐水中便是浮的,看来本州盐池不只带来利税,还产出了神棍。”
所以刚才这两口子是在讨论用科学破除迷信?程平以为的隐士恬淡生活情调画风一下子突变成了福尔摩斯日常。
程平又想起死海的故事,罗马统帅狄杜进兵耶路撒冷,攻打到死海边,下令把俘虏都赶进海里淹死,浪头却总是把这些俘虏送回来,狄杜就以为这是神迹。
东西方人思维竟然如此相似!
陆允明失笑道:“阿嫂聪慧过人,吾等不及也。”
江远笑道:“听闻信那‘盐神’的很多都是妇孺,若都似内子这般,那‘盐神’也成不了气候。”
程平只觉得这狗粮香糯好吃得厉害。
听江远这么说,再看到桌案上的《刑狱冤案录》,陆允明眼底闪过一丝憾然,清行当年最爱审案提刑事,如今却只能在家里与夫人说说了。
“某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为何这盐水便能浮起呢?”
陆允明用眼看程平,总觉得她杂学多,或许知道。
程平抓抓头,只好用唐人能听懂的话解释了一遍浮力、密度和体积的问题,又引申开,“便是铁这么沉的,若打成船,只要结构合适,也可以浮在水上。”
陆允明和江远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江远看着程平笑道:“程郎君莫非在刑部,或者——工部?”
陆允明也看一眼程平,眼中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自豪对江远道:“他在户部。”
江远摇头笑道:“当真后生可畏!”
程平赶忙行礼:“江郎君谬赞,不过碰巧知道而已。”
陆允明和江远又聊几句故人事,其中难免涉及朝政,江远只是听着,并不发表言论,陆允明闻弦歌而知雅意,也便不说那些了。
江远道:“今日‘天帝明霞’刚开,你们来着了,且与我同去看看。”
程平对各种花谱都不熟,不过,听名字也能猜到这花开时定然灿烂至极,如若云霞。
几个人说笑着,走去后园中的花房。
园子看起来不大,却修得很雅致。
花房在园子西南角,打开门,一股又香又暖的气息迎面扑来,花房里种了不下十余种茶花,单瓣的重瓣的,都开得正娇艳。
程平却被花房里小案上的东西吸引住了。
一个玉钵,里面艳红花瓣研了花汁子,旁边纸包里露出些明矾块,案上又随意摆着布帛条——这莫非是古代染指甲的黑科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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