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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因为要去瀚海,一去不定几日,狄阿鸟连夜给郭嘉写信,给牛六斤写信,给谢先令写信,给郭嘉写信,给德棱泰写信,给司地局的参士们写信,给张铁头写信,最后又要政事阁起草明告,昭告天下,令百姓们结束春耕,修兵部武,一个月后召集乡老,在渔阳召开国民大议。
天不亮,犍牛们就分别手持书信、令牌,飞一样驰骋。
王明诚被惊醒几次,后来睡不着,就爬起来,披着衣裳出来,到山崖边散步。
中天一轮圆月垂在天幕,崖下山谷白亮与阴暗交替,远近的狼啼和磷火给夜色涂上层层的阴森,时而风起,飘衣扯带,盯着对面,遥遥数百步之外的另一崖头,似乎有几个活物……而回过偷来,在不远处点着明亮的篝火和吊铜,几个参士围绕着狄阿鸟,倚岩石和木桌起草文书,时而狄阿鸟会亲自执笔,时而他会站起来挥动手臂向人说明,时而他会左右踱步,听人宣读起草好的文书,君臣几个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商讨国家大事和数十万人的战争。
多么奇怪的君臣呀。
好像他们为了改换思路,专门跑到这荒漠之上办公一样。
山崖后面的坡并不陡峭,往右手的方向是山峰所在,那儿比较高,伫立着几块岩石,王明诚一霎那入了意境,负手站在崖边,仰头看那一轮大月。
不知何时起,几丝古怪的乐声开始在耳边萦绕,极是独特,像歌者沙哑了一点儿的嗓音,又似春水在壶中流转,珠落盘沿,音渐渐高去,千转百回,带有一股扑面的忧伤,等调儿再低俯游动,好像绝世的丽人铅华洗净,悠悠低语,暗诉衷肠,感染力又增几分。
王明诚痴了一样在这天籁中迷失。
他不知何人吹奏了这一曲,乐器发声空灵,乐曲哀而不伤,似曾将某个神秘部落从古到今的喧嚣一页一页展开。
他极想知道何人吹奏,而吹奏的又是何种乐器,不知不觉移步。
往右走了数十步,眼前现出一块被风化的奇形大石,下头窄,上头平,跟朵矮蘑菇一样,上头盘腿坐着个白衣少女,柔顺的头发披散下来,在风中狂舞,像是狄阿雪。
不知为何,王明诚心中一紧。
这儿不会有旁人,就是狄阿雪无疑,他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狄阿雪一曲停歇,好上去说话。
不知不觉再走近一点儿,看到了那乐器,被狄阿雪捧在唇边,像一只微缩的牛头……
顿时一个听说过,但没有见过的名称在王明诚脑海里闪了一下:牛头埙?
据说东夏国烧的陶器里头就有这东西,但他毕竟没见过,没敢断定。
乐声中断,狄阿雪扭过头来,问他:“是你呀。
你来找我?”
王明诚尴尬了一下,生怕狄阿雪以为他是专门找来没话找话的,连忙说:“公主殿下。
我是想让你再劝一劝大王。”
狄阿雪歪着头想了一下,说:“你怕他遇到危险吗?”
她幽幽地说:“你不必担心。
他不会有事的。
瀚海里有我们东夏的观测点,他一直都很关心这些。”
王明诚入题了,苦笑说:“就是不会遇到危险也不是探险的时候,现在是什么时候,两国大战在即,形势瞬息万变,他一国之王,深入大漠,多则半个月一个月,少则十余天,形势有变,群龙无首呀。”
狄阿雪叹了一下气说:“那有什么办法?”
王明诚不忍心地说:“你是他阿妹呀。
你不担心他吗?你不担心战争吗?”
狄阿雪笑了笑,轻声说:“担心有什么用。
他自小认准了什么就几头牛都拉不回来。
一开始,他想干什么,我们就怕。
我阿爸怕。
我阿妈也怕。
我也怕。
后来就不怕了。
我们知道,他都能做到。
他说要入瀚海,那就是他什么都安排好了吧。
或者入瀚海就是掩人耳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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