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人很美，心很毒

靠的是初中的同学，他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了，一直在叫什么“复式康”的公司上班，听他说这边招人，我就屁颠屁颠的过来了。

    按照他发给我的地址我轻轻松松就找到了，不是我聪明，是的士直接开到了小区楼下。

    你以为我这20块滴滴费很容易赚的？嘿嘿，哥不叫你帮我把行李提上楼算我心情不错了。

    因此司机在收了我钱离开的时候远远的给了我个中指……

    我一看，妈的，孙子，有种你下车，看我削不削你！

    早上六点半，今天星期五，工厂还没放假，所以也不怕打扰老同学碎觉了，直接一个电话上去吵醒他，迷迷糊糊的叫我等几分钟就挂了电话。

    我点支烟，等着，一夜没睡，精神得很。小区内时不时的有出来晨跑锻炼的老年人从我旁边经过，有的还多瞄了一眼。

    瞄就瞄吧，哥现在就是天塌下来当被子盖，什么大风大浪都掀不起我一丝激动了。

    十多分钟后，老同学还没下来。我烟也抽完了，只好再放点耐心。再过了十分钟，我无语了，看来这位老同学这么多年了性格还是那样——老油条啊！

    读高中三年，再读大学四年，有七年没见过他了，在初中时他是我同桌，手脚特别不麻利，做啥都是慢吞吞，优哉游哉的，故得“老油条”称号。

    我不由得乐了，想起老油条的搞笑心情不知怎么少了许多阴霾。

    多年不见，不知道他高矮胖瘦哪些多一点，有点期待哦。

    这时，我瞧见一坨圆通通的物体朝我这边走近，我差点让一口烟给呛死——我的上帝！不会这么搞怪吧？

    我的陈同学啊……呜呜呜……陈同学啊……

    你啥时候胖成这个样子了？我都能拿你来练太极拳了——一拳下去，岿然不动安如山啊有木有？

    两人一见面就是哈哈大笑，我笑他是一坨shi，他笑我是一只shi壳郎……

    “上去吧瘦猴丁。”陈胖子一只手就把我所有的行李提上。

    “好的胖子陈。”我紧跟随后。

    就这样，我在胖子陈这里呆了半个多月，准确的说，是失业了半个多月！

    深振是个大城市，更是个经济发达的国际大都市，这里充满了机遇和挑战，更充满了隐藏着的黑暗面。

    刚开始，我准备重新做人的，咳咳，是更改下职业，于是，白天胖子陈上班的时候我就在59同城找工作，投递简历，在等候预约面试的时间空闲下我就根据胖子陈给的内部消息去复式康人才市场招聘现场找工作。

    想不到还是没有成功。第一原因是复式康主要招募普工，我不可能去吧，和没读过大学的人一起打一辈子工，那读这个大学有啥用？第二原因，你麻痹的专业和所需的岗位不对应！

    人家要的是高级机械工程师，我拿着的是学位证和在大学里考了个汽车高级维修工证，尼玛的面试时人家跟我说不需要修车的！

    我去你妹夫，老子那个憋屈啊！从第一家公司面试到最后一家，终于有两家公司愿意收我了。

    it培训机构！

    网络营销！

    叫我明天就可以入职，我兴高采烈地回去，晚上和胖子陈在网上百度一查，有帖子:骗人团伙，这种工作不是骗你培训费就是要你去骗别人钱，大家千万要小心，是巨坑！

    我晚饭也不吃了直接晕倒……

    我咬咬牙，打算真的去做网络营销了，胖子陈劝我不要着急，大学生找工作慢慢来，社会有许多陷阱的。

    我当然知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很正常啊。新闻里不是每天都在播出，某某大学生骗去做传销，某某女大学生骗去卖肉，某某差点被挖走器官……

    那么，问题来了，复式康进不去，工作又找不到，难道哥要跑下楼，出了门口，往左拐几个弯去到菜市场，到市场里的小店，问老板买个瓷碗，然后到街尾那里蹲着……

    做新一代丐帮帮主么？再祈祷娶个媳妇做帮主夫人，过一辈子？

    我先买把刀怼死你丫的！

    我一夜没睡，狠狠地抽了整整一包烟，差点头发都白了。我不相信命要绝我，洗了把脸，在胖子陈苦口婆心的劝阻下依然冲出了小区往营销公司赶去。

    我要上班！我要工作！我要赚钱！我要做网络营销！我要坐上公司的经理之位！我要告诉你们“骗子是怎样炼成的”！

    到了营销公司楼下门口，我又有点犹豫了。从兜里取出一枚一元硬币，对自己说，正面进去，反面走人。

    好，开始吧……叮！正面吗？不算……重新来过……还是正面……没关系……最后一次，如果还是正面就进去吧……叮……尼玛的这里有鬼，赶紧跑！

    打死我也不相信抛三次，三次都为正，摆明这里不干净不适合我多呆……

    再要我去做忽悠人的工作，臣妾做不到啊！

    哥喝着大山大水长大，单纯得很，碰到惨死的猫狗都会落泪，怎么去骗人骗钱嘛？

    别人不骗我就谢天谢地了！还指望我去骗别人！

    我回了胖子陈的租房，继续网上投简历找工作。不过，这次我学精了，在59同城投了一两家公司，在智联招聘网成批成批的投，刷到手机差点死机方休！

    刷累了，就睡着了。接下来，就靠天意了，天若亡我，我就亡给你看！水怕水！

    不知睡了多久，胖子陈下班回来了，拍醒我，说今天不在家煮饭，带我出去吃顿好的。

    我一想，也好，吃饱了上路吧……

    于是我和胖子陈去大排档豪爽地点了两个菜，两支啤酒，在老板肉痛的目光下狠狠地舀了几大碗米饭痛痛快快地吃喝。

    为啥老板会肉痛？因为只有点两个菜以上才能免费吃米饭，而我俩点的两个菜是大白菜！

    加起来不到20块！

    半个小时后，我俩结账时，豪气地给了老板20块钱，并且说不用找一块零钱了。

    像我们这么出手阔绰的人现在可不多了……

    吃饱饭，本来我想回去的，可胖子陈非要拉着我去逛逛街，还神神秘秘的对我挤眼，说要带我去爽一爽。

    我就迷糊了，撸啊撸就是我最爽的时候，每次拿个五杀就是我爽到高。潮的时候……

    尼玛的，当我跟着胖子陈到了一个地方门口的时候，我调头就想走！

    你个死胖子，老子是喜欢撸，但不是这一种“撸”啊！

    那个地方就是“花天酒地”，一个按摩场所！

    是个有脑筋的男人都知道胖子陈带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按摩的！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无法接受这种感觉。在学校里偶尔和同学吹嘘吹嘘下岛国文化片还可以，真要我提枪上阵就磊了。

    死胖子力气倒是挺大的，把我拽住使劲往里拖，我死命挣扎，拼死抵抗，一扯一拉，两人的情景从哪里看都像是一个壮汉在拖着一个猴子。

    我哭了，尼玛呀这是光天化日之下逼良从娼啊……救命啊……

    最终还是揉不过大肥猪，被他拖到房间里，准备挑选“按摩小姐”……

    看着擦满了胭脂水粉的“按摩小姐”一排站在我们面前，疯狂的挤眉弄眼，当你看过去时还伸出舌头作舔状……

    嘘——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到全身一阵鸡皮疙瘩！

    太他么的恶心了！

    变太！

    我无法想象如果进了房间会发生什么鬼事，反正现在必须立刻逃离这种鬼地方！

    更加无法接受这种变太至极的玩意，我怕真陷进去了弄不好会搞怪身体，对不起以后的老婆！更对不起读了十多年的圣贤德书！

    胖子陈啊，初中毕业后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你熟门熟路的绝对不是第一次来“按摩”了，我的天！白天看你斯斯文文，怎么到了晚上就变禽兽了？

    顶你个肺！

    在我畏畏缩缩的时候，死胖子已经选好了“按摩小姐”，在一旁催促我抓紧点，我凌乱之际忽然妙生一计，站起来捂住肚子说痛，要上厕所。

    死胖子跟我说别耍花样，今晚必须把我的处交代在这里！

    我真想一棒子敲死这头笨猪，冲出外头，在主管的带领下去厕所里面躲着。

    足足躲了半个小时，尼玛的蹲到脚都软了才一瘸一拐的偷溜出来。看一下刚才那房，已经没人了，估计这死胖子早就饥渴难耐不等我就happy去了。这样更好，我趁着没人注意偷偷地溜出了“花天酒地”，回家去了。

    哥就是怂了怎样啊？哥就是不敢怎样啊？哥就不是男人，咳咳，哥就不是坚强的男人又咋滴啦？

    不服？不服你来打我呀！

    当晚，胖子陈玩到很夜才回来，一回来不顾自己软乎乎的腿脚和一阵风就可以吹起的身躯，直接破口大骂我不讲义气，不敢和他一起征服天下……

    我继续在网上寻找招聘信息，懒得理他。

    一场突然而来的按摩风波就此平息，从此以后，胖子陈看我的眼神总是怪怪的，有一次，他还问我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我当头一棒子下去:“废话，老子当然喜欢女的！”

    心里一阵恶寒！

    老子不想****，可不代表老子是gay！

    第二天起床，一睁开眼就是拿起手机看看有没有信息。

    尼玛的系统里显示又是网络营销和培训机构查阅了我的简历，混蛋！难道网上都是这些垃圾东西天天在招聘员工吗？

    其他那些公司在哪儿？难道像哥这么有才华的黑马就没有一位伯乐么？

    Onlyf-uck！

    今天阳光明媚，天气怡人，租房只有我一个人，胖子陈去上班了。头发凌乱的呆里呆瓜坐在沙发上，空荡荡的房子让我感到一丝孤寂与恐惧。

    我想逃离这里！

    我什么都不怕，就是怕寂寞，还有寂静。

    穿好衣服，带了上一份工作发的工资和自己的身份证出门。到了街上，此时，有许多家庭主妇来来往往的到市场买菜买米，街道人来人往，进入热闹的气氛，我心中的恐惧才略微减少。

    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逛着，此时此刻，千言万语难以表达我心中所想。

    人们忙碌的工作，在自己的岗位，活的很有意思。而我，现在只是一条寄生虫，寄居在别人家的寄生虫！

    甚至连老家都不敢回！一事无成，无业游民，没人要的垃圾毕业生……

    老同学要上班，没空；这边又没有熟人，介绍不了什么公司；口袋里剩下几百块，想搞些小买卖，一没资本二没经验，纯属屎壳郎打灯笼——找屎（死）……

    心中甚感郁闷，那么，这时的我必须要唱首歌来抒发一下我的情绪……

    于是，我站在接口，放开喉咙柔情地歌唱起来:

    在你身边路虽远未疲倦伴你漫行一段接一段

    越过高峰另一峰却又见目标推远让理想在前面

    路纵崎岖亦不怕受磨练愿一生中苦痛快乐也体验愉快悲哀在身边转又转

    风中赏雪雾里赏花快乐回旋

    ……

    我那沧桑的歌声吸引了过往的路人，似乎彼此间产生了一种共鸣，慢慢地，越来越多的人围在了我周围，有老人，有小孩，有妇女，有壮男，有90后学生，有白领蓝领，还有很多美女……

    唱着唱着，不知不觉两行泪水从眼角缓缓滑落，周围的人似乎也陷进了独自的回忆中，感叹着艰难曲折的曾经走过的路……

    心中仿佛积压已久的憋屈在这一霎那泻洪而出，高声歌唱道:

    愿将欢笑声盖过苦痛那一面

    悲也好喜也好每天找到新发现

    让疾风吹呀吹尽管给过我俩考验

    小雨点放心洒

    早已决心向着前

    ……

    阳光温暖的照在我心窝，不知何时，脸颊早已布满泪水，很苦涩、很凌酸的泪水。

    掌声雷动，围在四侧的人个个目含泪水，哭着笑着，用热烈的掌声为我鼓掌！

    我轻轻地一鞠躬，作了个标准的绅士礼，感谢他们对我的支持。

    掌声不但是给我的，也是给他们自己的，一路走来，是他们自己的努力，也是大家彼此的关心，共同创造着辉煌的明天，共同书写着美好的未来……

    而我，虽然暂时失业，但我相信明天总会变好！因为我是一个天才，能用一首歌感染全世界的天才！我是歌手，我能用音乐打动全世界，我是最牛的……

    咦？谁在打我脸……

    “喂喂，喂喂，醒醒，我要扫地了！”

    我睁眼一看，一位穿着环卫服的大叔正拿着把扫帚看着我呢……

    我擦，原来逛着逛着累了，坐一垃圾桶旁睡着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连忙向大叔道歉，然后离开。

    真是丢人！我给了自己一巴掌，尼玛的大白天做什么白日梦？还我是歌手呢，你个垃圾！

    不过，那个大叔，扫地的，对，就是你，你什么眼神？哥不就是在你地盘睡了一觉，自刮了一巴掌和唠叨一下而已，又不是神经病的你瞅啥？

    像哥这么帅的人，在人民第三青林医院里一般都是主角哦！

    ……

    疯够了，也折腾够了。

    我一头钻进了街尾角落里的一家网吧，开了个vip，除了拿出二百五十块钱吃饭买烟，其他的一股脑子充到了网卡里面……

    刀下生！刀下死！

    既然要疯狂，那就疯狂到底吧！

    就这样，我在网吧呆了三天三夜，杀得天昏地暗，杀累了就吃盒饭，吃饱了就睡，就椅而睡，睡醒了继续在召唤师峡谷杀人！

    当我电脑屏幕上显示“余额不足”时，才有气无力地拖动孱弱的身躯回到租房，胖子陈已经对我完全失望，三番四次去网吧劝阻无效后就泡妞去了，下班后玩到深夜才回来。

    冲干净我的尸体，往床上一趟去拜会周公了。

    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醒来后，已经是早上十点。胖子陈去上班了，又是我独自一人在家。

    和上网前的情景一模一样，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像活在了莱奥纳多的盗梦空间里一样，不断的重复着重复的场景……

    “我被爱判处终生孤寂，不还手不放手……”

    床头的手机响了。我“大”字形躺在床上，沉默着，让手机响着。

    母亲打来的电话。

    响了三次，我不敢接，因为我怕！

    但手机不再响的时候，我更怕。

    一句话解释不敢接母亲电话的原因。

    无颜见江东父老！

    苦读十年寒窗，到头来似历史朝代未中榜书生，两手空空。

    就算接了电话，又该怎么说？说些什么好呢？

    我知道妈妈很挂念她儿子，而我更记挂着母亲！那些不知道亲情的伟大之处的人，我想告诉你，亲情比世间任何一切万物都重要，它排行在人类第一，我在这段无业游荡的这段时间里，即使疯疯癫癫，寻找物质上的快乐来麻醉自己，却依然时时刻刻想着家人，想着家！

    我是拼命压抑着要买回乡车票的冲动在外面漂泊的，你们懂“家”和“亲情”的威力吗？

    虽然我很想抱着妈妈大哭一场，倾诉一切一切的遭遇，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即使我知道，我还有着默默地守候我的父亲和母亲，我还有一个家！

    但，功不成，名不就，何以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