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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文帝怕热,玄天阁里冰块放得多,俞眉远才踏入就被冷得一哆嗦。
屋里所有的门窗都紧闭,熏炉弥漫出的淡香中掺了些异样的气息,她嗅了一口,以为自己错觉,便揉揉鼻再嗅一口。
不是错觉,这屋里弥漫的是血腥味。
俞眉远不禁蹙了眉头。
“皇……皇上……晋王妃来了……”
广胜绕过大殿才进次间的书房,他就“砰”
地一声跪到地上,颤抖着开了口。
俞眉远听出他声音里的泣音,心头疑思正慢慢扩大,待她也一样进了次间,正要行礼,那声“父皇”
死死卡在了喉咙了,她连礼都惊得忘了行。
眼前这一幕让她如遭雷殛。
高大的紫檀木书案四周散落了满地的纸页与破碎的琉璃和瓷片,一人高的座钟砸在地上,上面的精致小件零落滚出,而在这满室狼藉间,惠文帝平躺于书案旁边,绸衣胸口被血染透,血色间插着锐利的碎片。
崔元梅跪在他身边,人僵得像石块,脸色惨白如纸,目光死了似的晦涩,染满血的手紧紧握住惠文帝落于身侧的手。
“皇上……”
广胜已经跪地掩面哭泣。
“父……皇……母后……”
饶是俞眉远见惯各种惊险场面,此刻也不禁震愕地小退了半步。
“阿远来了……”
惠文帝涣散的目光在她的声音之下渐渐清明。
“出了什么事?父皇你伤成这样,御医呢?”
俞眉远定定神,扑跪到帝后二人身边。
“没用了……”
惠文帝面若金纸的脸上浮出丝笑来。
利刃穿心,他自己知道命不久矣。
“是我……是我杀了你……是我……”
崔元梅眼眶中陡然掉下泪来,唇嗫嚅着,反复说同一句话。
俞眉远骇然,只怔怔盯着惠文帝胸口成片的血。
她也看出来了,这碎片所刺的位置,就是神仙下凡也难救,只要那碎片一出,他就会立时气绝,可要说皇后动的手?怎么可能?
“别……哭……我时间不多,让我把话交代完。”
他气若游丝,神志却似乎很清楚。
去寻俞眉远之前,他命广胜给他服下保命丹,护住他最后一丝命脉,如今已是回光返照。
千算万算,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在这样的日子里突然死去。
他怕死,所以总悄悄防着身边人的暗算,即便是她也不例外,然而真到了要死的时候,那些恐惧反倒都散了,只不过还有太多事放不下,叫他拼着最后一口气。
萨乌未除,塞北未定,朝廷不安,储君不稳……他有太多事要操心。
作为一个帝王,他无愧于天下百姓,无愧于大安朝的这片大好河山,可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他始终亏欠他们母子良多。
余生,本想着破镜重圆,与她再修旧好,可不想,只不过一点风波就毁了他与她之间所有的期待,也许在这漫长的岁月里,他们早就无法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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