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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又颠上一颗小石子。
坐在马车前座上的男人随之晃晃,颇有点不耐地皱起了眉。
乡下地方的路远不如大城市的好走,而他离开最近的城镇已有半周。
出发之前他还特意在座位上绑了棉垫,但它们一点用都没有,他只要一坐在马夫座上,甚至不需要握上缰绳,便已被这种过于熟悉的颠簸晃晕。
男人想念法塔市的一切。
热汤与火炬与盘旋在晴空之中的巨鹰,人声与晨雾与屋子里干燥木材的微香。
早在动身之前他便很清楚,这将是件苦差事,却没想到它会苦成这样子──他离开法塔市是在十天之前,那时候他还嫌薄外套太累赘,直至一路往北而行,不出数天,他已不得不翻出最厚的衣裳。
那还不是最令人难以忍受的地方。
离开主道之后,路上便再没有铺上避震用的石板,他每天都在担心马车会不会被颠坏。
另一方面,竖立在岔口处的路牌并不能予人以正确的指示。
这一路走来,他已无数次遇上指往歧途的方向牌,有时候上面写的甚至不是通用语,而是只有当地人才看得懂的方言。
要不是大小姐体贴地为他准备好地图,恐怕他早已迷失于无边无际的田野之中了吧。
思及此,男人眯起眼睛,抬头低声说了一句“感谢女神”
。
灰白色的天空映入眼帘,一色不变的景色令他生厌。
时值初冬,该收的庄稼早已被人收割完毕,田地里就连一头牛也没有,更遑论是劳作中的农家。
前两天他还能遇上赶去市集交易的村民,然而他今天的运气不是太好,由清晨出发起算,走了足有半天,却连一个能说说闲话、消遣时间的旅伴都看不见。
转眼间他又走到了一个分岔口,上面倒是写着标准的通用语,指的方向是对是错却犹未可知。
男人深呼一口气,从怀里掏出地图核对,如无意外,这便是最后一个指示牌了,目的地近在眼前,他很快便可以用自己的双腿走路,而不是靠这辆该死的马车。
“哈……”
今次竟然写对了。
比起信里承诺的日子,他会到得更早。
写信的时候顾念到他是第一次离开法塔市,时间上的估算相当保守,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
这也不会为任何人带来困扰吧──说到底,有谁在能够回家的情况之下,还甘心偏安于一个小镇里呢?
男人以缰一策,控制马车转往右方。
被深深钉进地里的路牌伫立于两个分岔口之间,经风沙打磨的表面之上,是被尘埃填满的两行镂刻正体。
【转右,两里】
【康底亚镇】
塞拉菲娜.多拉蒂为自己倒了杯姜茶。
这是十二月中旬的一个清晨,不知不觉,今年也已走到末尾。
南方的天气她并不十分了解,但在这个偏近极北的小镇之内,呵气已可成霜。
她独居多年,生起壁炉来的次数寥寥可数,放在客厅里的火炉更像是一个装饰。
只有在到邻居家作客,或者煮食烧水的时候,她才能借着柴火烘暖双手。
回到卧室的话,她所拥有的便是这一壶热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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