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她的身子在空中摇摇欲坠，霍少航觉得手臂越来越重，他咬紧牙，想要拽她上来，却是无力。

    “夏夏！抓紧我的手，千万别放知道吗？你还有睿睿！你的肚子里，还有一个！你不能这么残忍，剥夺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权利！”

    霍少航缩了缩血红的眸子，右手抓住了一旁的边缘，另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臂，她的命，此刻交到他的手上，那么他就算死，也不会松开她的手！

    下面，看热闹的人群熙熙攘攘，发出一声声惊呼，一个女人，挂在空中，摇摇欲坠，眼看着就要掉下来……

    “少航……”

    夏紫溪的身子在空中飘摇，离死亡如此的近，说不害怕，那是假的，这两天经历的太多，她崩溃到想要放弃自己的生命，可是刚刚，他的话提醒了她，还有睿睿在等着她……所以她不能死！

    霍少航觉得手臂越来越重，而手上拽着的她，也一点一点，在脱离他的控制，他的银牙咬的更紧，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他好怕，她会这样掉下去，然后这样离开他的生命里……

    就在霍少航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这时，旁边一只大手伸了过来，抓住了他们，霍少航欣喜一笑，回过头，发觉竟是陆北辰，两人合力，总算将夏紫溪拉了上来。

    天台之上，许许多多的消防队员围了过来，顾不得其他，霍少航张开手臂，将她揽进怀里，搂的死死的。

    “夏夏，下次不准再胡思乱想了。死是很简单，可是活着的人会伤心。”

    他靠在她的肩上低声地呢喃，砰砰的心跳声从他的胸腔里传了出来，然后传入了她的耳畔里，夏紫溪的眼里盛着泪水，暗淡无光的眼里再度燃起了希望之火。

    “我不死了，我也不能死，我要等着霍正霆回来，还有睿睿，我要陪着睿睿度过难光……”

    一场闹剧，最终以这样收场，看热闹的人纷纷散去，夏紫溪被扶着回了病房，然后昏睡了过去，毕竟受到了如此惊吓。

    这一次，霍少航一步都不敢离开她，眼睛一眨不眨地守着她，生怕她再度做出这样危险的事。

    转眼间，夜色来临，华灯初上，黑夜，在这寂静的城市上登场，将纸醉金迷，热闹与喧嚣又带回了这座城市。

    夏紫溪是被饿醒的，睁开迷离的双眼，漆黑的病房里，空无一人，那种感觉很不好。

    肚子里传来一阵阵咕噜声，夏紫溪正想拉开被子下床，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香气立刻溢满了整个病房。

    进来的人，当然是霍少航，香气，是从他手里端着的东西上冒出来的。

    “你醒了？快来吃点东西。”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一边说一边开灯，头顶的白炽灯亮了起来，夏紫溪才看见，床头边，他刚放下的是一个碗，里边热腾腾的，正冒着热气的是红枣粥。

    看着那红通通的红枣，夏紫溪的双眼不由地又一红，双肩不由自主地耸动了一下，眼里立刻又泪眼朦胧……

    他对她那么好，一直守在她的身边，她却不能给予他回应，还一味的去寻死，她真不是东西……

    “怎么了？怎么又哭了？”

    察觉出她的异样，霍少航压低着声音，抽过纸巾坐在了床边。

    夏紫溪抬眸，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片刻之后，轻轻地一笑，“少航，谢谢你，我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夏紫溪闭了闭发红的双眼，心里沉沉地叹息一声，是她害得他变成了植物人，三年前，她本来就欠他一条命，下午，他又救了她一命……

    霍少航沉了沉眸子，之后勾起了唇角，眉眼弯了起来，“夏夏，我付出的一切，都是自愿的，我只希望，你可以快乐幸福地生活下去。”他顿了顿，双手搭上了她的肩膀，薄唇接着开启：“你答应我，以后别再寻死了好吗？”

    夏紫溪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眸子，心里抽痛到不行，最后，她缓缓点头，“好，我答应你，绝对不会再做傻事了。我答应你……”

    霍少航欣慰地一笑，经过三年，他好像也长大了，很多东西，他看开了，也明白了，最重要的是，他现在所想的，只是要这个女人幸福……

    “来，吃点东西，然后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他舀着勺子，对着碗吹着，自己吃了一口之后，发觉温度差不多了，才将那碗端到了她的面前。

    夏紫溪接过碗，一手端着，另一只手抹着自己脸上的泪水，瞥了他一眼之后，脸上露出苦笑，“我现在还能有什么好消息吗？”

    但她还是乖乖地听他的话，喝起粥来。

    红枣粥热腾腾的，又是流质食物，开胃，夏紫溪也确实是饿了，不一会儿，那碗就见底了。

    霍少航勾着唇角，揉了揉她的脑袋，将碗搁在一旁，掰过她的身子，帮她擦着唇角，对着她说：“夏夏，好消息就是，睿睿，他醒了……”

    那一刻，她瞪大了双眼……

    对于医院来说，白天，晚上，似乎没有什么区别，走廊上，病人来来回回地穿梭着。

    夏紫溪喘着粗气，不顾一切地朝着前奔去，穿过长长的回廊，右拐，最后停在了重症监护病房前面。

    隔着玻璃，夏紫溪隔着水汽弥漫的红眼，望着里边，她的宝贝，那小小的身子躺在那张床上，接受着医师的诊断。

    触目惊心的大大小小的管子已经都被拔走了，夏紫溪趴在玻璃窗上，看着他惨白的脸上毫无血色，看着他那双依旧清澈见底的黑眸，心里一抽一抽的。

    他的小脸，本来是白嫩有肉感的，可是现在却迅速的消瘦了下去，才短短的四天，从他出事不过四天，一个三岁的孩子，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夏紫溪又流下泪，这几天，流泪对她来说就是家常便饭，经常不受她控制，眼泪就夺眶而出，好像随时随地地，眼泪就会溢出她的眼眶，就像上了瘾一般……

    霍少航静静地来到了她的身边，然后缓缓地，轻轻地搭上她的肩膀，夏紫溪转过头，泪眼看着他，轻轻地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进去看他？”

    霍少航隔着玻璃窗，扫了一眼躺在那儿甚是安静的小家伙，低声地回答：“等顾大哥出来先，我们问问情况。”

    闻言，夏紫溪转过脑袋，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房内的那小身影。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检查总算结束了，顾念琛一边解着自己的无菌服，一边推门出来，焦急的夏紫溪连忙迎了上去。

    “顾大夫，睿睿，他怎么样了？”

    顾念琛眨了眨布满血丝的红眼，低沉地叹息一声，“唉，情况不容乐观，今天100种血细胞都试过了，但对睿睿来讲，都不管用，如果不尽管找到下病毒的人，问出他，用的是哪种病毒，情况会很棘手。”

    闻言，夏紫溪泣不成声，霍少航轻咳一声，看着顾念琛说：“叔叔已经在找沈天墨了，估计不会有什么问题，顾大哥，这里也没有外人，你就老实告诉我们，如果一直没有找到方法的话，睿睿，最多可以撑几天。”

    夏紫溪又立马抬起了眸子，心提的高高的，这个问题，在她心里藏了好几天了，她想问，想要知道答案，却又害怕知道……

    对于一个母亲来讲，问医生自己的儿子可以活多久，这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

    顾念琛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们，抬起手，揉了揉红通通的双眼，轻声叹道：“一个星期，这几天他的身体状况一直是靠营养液撑着的，他体内的病毒比我们所想的厉害多了，这几天已经侵略到他的各个器官了，病毒本身是没有危害性的，但是它会破坏人机体的组织技能，然后造成器官的衰竭，你们也看到了，睿睿这几天瘦成这样……”

    后面的话，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说不说，也已经没有关系了，因为夏紫溪的思想，还停留在他说的第一句话上，他说，睿睿最多只能活一个星期了……

    一个星期，他才三岁，可是他的生命却已经开始倒计时了，一个星期，一个星期过后，如果他们还是找不到方法，那么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懂事的他，跑过来摸着她的头发，然后奶声奶气地对着她说：“夏夏，睿睿今天有听老师话哦……”

    没有了，一个星期后，她的宝贝就没有了……

    那一刻，夏紫溪的脑子里嗡嗡作响，他说的话太过震撼了，太难以令人相信了……

    夏紫溪缓缓捂上了自己的眼睛，身子颤抖着，但是没有哭出声音，手心里，满满的，都是她的泪水……

    “睿睿，他太可怜了……我欠他太多了……”

    三个人又在病房外聊了很久，终于，他们可以进去看睿睿了，夏紫溪急不可耐，但要进入重症监护室，还需要进行全身地消毒，然后换上无菌服，才被允许进入。

    走完这一套流程以后，夏紫溪跟霍少航推门进去，病床上，小家伙眨着大眼睛，小眉毛缓缓拧起，好像是因为身上哪里痛的关系，他的小身子一直动来动去。

    不再隔着玻璃窗，看着如此真切的小家伙，夏紫溪觉得自己的心里更痛，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她多么希望，她可以代替他来痛……

    “睿睿，妈咪来了，妈咪来了……”

    夏紫溪一边说，一边捂着发疼的胸口，然后轻轻地朝着床边靠近。

    病床上，小家伙那张惨白的脸此刻深深地映入了她的眼里，她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听到声音，小睿睿迷茫的双眼转过，他的眸子里，还是一片清澈，可能，他还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觉得，全身，好痛，好痛……

    “夏夏，睿睿……好痛……”

    他费力地开口，每说一句话，就有一股钻心的痛传来，最后，小家伙皱着眉，咬上了自己的唇瓣。

    看着小家伙如此可怜的模样，夏紫溪心里一抽一抽的痛到不行，她拉过椅子坐在了床边，手覆上了他的额头，然后缓缓地抚摸着。

    “睿睿，妈咪对不起你，很痛吧，宝贝……”

    她一边缓缓抚摸着，一边说着，然后还一边抽泣，小家伙呜咽了几下，吃痛地扭动了几下小身子，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天，一向活泼好动的他，觉得身体都快要僵硬了。但是他每每动一下，痛楚便会加重好几分，对于一个三岁的小孩来说，这实在是太过残忍了！

    “夏夏，为什么睿睿觉得，睿睿快要死掉了，睿睿好怕……”

    他乌黑的眼睛里，盛满了泪水，想哭，但是又隐忍着，他就那样躺在那儿，看着他，害怕，布满了他的眼眶里。

    夏紫溪一手捂着发疼的胸口，一边抹着眼泪，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对于一个三岁的小孩来说，他的生命却已经开始倒计时，一个星期，就只剩下一个星期……

    最后，她只能轻轻地抚着他的额头，轻声地安抚着他，“睿睿乖，妈咪知道睿睿现在很痛苦，妈咪也很痛，妈咪也跟着睿睿一起，但是睿睿要相信妈咪，还有相信医生叔叔们，他们会治好睿睿的。睿睿不是一直……说自己是男子汉吗？男子汉，要勇敢……”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话里的哭声越来越明显，小家伙睁着空洞洞的双眼，虽然小小的身体里，已经痛到了不行，但素来懂事的他，还是不想让自己的妈咪担心。

    他扎着点滴的小手，缓缓地从被窝里伸了出来，然后轻轻地放在了她的另一只手，一边啜泣着，一边低声地说：“夏夏不哭，睿睿不疼了，睿睿是男子汉，就算疼，也要忍着，夏夏不哭了……”

    一个母亲，看着自己的儿子这样，心里怎么可能受得了，更别说，他小小年纪，还只有三岁……

    “好，妈咪不哭，睿睿也不哭，睿睿是男子汉，这点痛算什么呢？”

    夏紫溪抚着自己的胸口，抹着眼角的泪水，在自家儿子面前，她要给他做出榜样。

    霍少航一直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着，他的表弟，和叔叔如此地像，真是可爱。

    此刻，他的心里只有羡慕，没有恨，如果他叔叔此刻在这里，那么他们一家三口，肯定可以过得很圆满吧。

    想着，霍少航走了过去，俯下身，摸着睿睿的小脸，“睿睿加油，你知道吗，你妈咪肚子里有了你的小妹妹哦，睿睿想不想要妹妹？”

    提到小妹妹，小家伙暗淡的眼里又亮了起来，惨白的脸上，扯开了一抹小小的笑容。

    “要，睿睿当然要妹妹，睿睿想要一个粉色的妹妹……咳咳……”

    他说的激动，然后就咳嗽了起来，疼痛，还是照常地袭来，但是比起刚才来，对小家伙来讲，似乎没有那么地疼了。

    夏紫溪急的掉眼泪，抚着他的胸口，按着他小小的身子，不让他乱动，“睿睿乖乖的，治好了病，小妹妹就来见哥哥了，我们的睿睿很勇敢的是不是？无论多疼，都要挺过去，知道吗？”

    母子之间，仿佛有说不完的话，睿睿十分早熟，懂事，但也就是因为这样，格外地惹人心疼……

    探视的时间很快就到了，霍少航带着夏紫溪恋恋不舍地出了重症监护室，临走之时，夏紫溪看到那医生拿起镇静剂，给小家伙的小手臂上注视了进去。

    那一刻，她又红了眼睛，虽然她知道，小家伙现在身体状况，需要接受很多的治疗，但是亲眼见到小家伙隐忍的样子，她就觉得，那一针，好像扎进了她的心口里，让她痛到窒息……

    出了病房，夏紫溪没有立刻回自己的病房，而是上了楼，去了顾念琛的办公室。

    亲眼所见，她才知道，睿睿每天经受的，是怎样的痛苦，她不能坐以待毙，睿睿是她唯一的信念了，她要亲自了解睿睿的情况，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办公室里，顾念琛还在看着睿睿的资料表，夏紫溪轻轻地推门进去，顾念琛抬了抬眸，见到她那张布满泪痕的脸，放下手里的资料，站起了身。

    “嫂子，你来找我，是为了睿睿的事情吧。”

    顾念琛揉了揉自己厚重的眼皮，心里暗暗地叹息，他和霍正霆多年的兄弟，如今兄弟的家庭变成了这样，现在他生死未卜，留下这对孤儿寡母来，看着实在是可怜……

    夏紫溪红肿的双眼看着他的俊脸，干裂的唇瓣微微动了动，最后，她压低着声音，轻轻地说：“顾大夫，你告诉我，除了找到沈天墨，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救睿睿了吗？”

    闻言，顾念琛愧疚地低下了头，他被医学界奉为泰山北斗，几年前，救不了那个女人的命，现在，连好兄弟的儿子都救不了，他算哪门子的医生……

    对于一个医生来讲，看着一个病人在自己面前缓缓死去，自己却无能为力，那是最痛苦的一件事。

    顾念琛愤怒地捏起拳头，在她灼灼的目光之下，他低声地道：“我已经尝试了很多种方法了，可是这种病毒，实在太过厉害，如果不能知道它的类型，那基本是别无他法，除非……”

    顾念琛瞪大眼，嘴唇颤抖了一下立马住了口，他差一点，就说出了不该说的东西……

    但是他那一声除非，让夏紫溪的心狠狠地提了起来，他还有办法！睿睿还有救！

    这个念头深深地扎进了夏紫溪的脑袋里，她从桌子的一边绕了过来，不顾一切地抓住了他身上的白大褂，脸上激动不已。

    “顾大夫，你有办法对不对？我知道你医术高明，你一定有办法的！你告诉我，睿睿每天那么痛苦，我也要跟着崩溃了……”

    一时地说漏嘴，将他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地步，顾念琛的眉头紧紧地皱起，脑海前闪过几年前，那个女人，躺在病床上，拉着他的手腕，跟着他哭喊着，要他救孩子……

    可是最终，他也是因为用了那个办法，才会让她们一尸两命，从此和他阴阳相隔……

    顾念琛沉沉地低下了头，默不作声，夏紫溪心里发出咯噔一声，心里一横。

    下一秒，砰的一声，她毫不犹豫地冲着他跪了下来，顾念琛脸色一变，连忙俯身去扶她，但是她的双腿，却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一般，纹丝不动。

    “嫂子，你……这是干什么？”

    霍正霆是他兄弟，就像他亲哥一样，她是他老婆，就是他的嫂子，按照辈分来，她怎么可以跪他呢？

    “嫂子，你先起来，我们有话好好说……”

    夏紫溪挥开他的手，捂着发疼的胸口，声泪俱下，“顾大夫，霍正霆……他……可能永远不会回来了，我要尽全力保住睿睿，保住他霍家的子孙，顾大夫，我知道你还有别的办法，你就告诉我，好不好？”

    顾念琛眯了眯血红的眸子，眼前又想起了几年前躺在病床上抓着他衣袖的女人，心里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好，好，我告诉你，你先起来……”

    闻言，夏紫溪这才被他扶着站起，顾念琛的眼眸转了转，松开了她的手臂，走到一旁，缓缓地说：“血细胞培养法，种类太多，一个个试，可能会引起免疫排斥，到时候小睿睿的身体会受不了，直接可能就会死，但还有一种办法，本来，这种办法是可以尝试的，可是现在，有些因素，导致这个办法，变得不可行了。”

    夏紫溪蹙了蹙眉，眼眶通红一片，“什么办法？为什么现在，就不可行了？”

    顾念琛的眼前一片血光，片刻之后，他血红的眸光转过，然后他沉沉地盯着她的肚子，目不转睛，“因为，你怀孕了……”

    夏紫溪一个人出了他的办公室，长长的走廊上，她失魂落魄地走着，好像灵魂被人抽空了一般。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就是给了人希望之后，又让人陷入绝望，这之间的心理落差，那种柑橘饿，可以将人打入地狱。

    夏紫溪的双肩都在颤抖，每走一步，都显得那样艰难。

    他说，还有一个办法，就是通过换血，正霆不在了，只有你的血液可以，通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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