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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你点的黑咖啡。”
路迦闻言并未抬头,仅以右手拨开纸笔,空出一个位置来供侍应放下杯碟。
无纹无饰的瓷杯是最古旧的款式,雪白的瓷色早已被染成象牙,然而看起来还有好好清洗过,起码没脏得他碰都不愿意碰的地步。
少年拿起杯子来晃晃,里面漆黑的液体被誉为“黑夜的流金”
,自到达远东的商人们将之引进培斯洛后,便成为了最普遍的饮料之一。
略带苦涩的香气弥散于空气之中,发源自凡比诺的深烘焙方式将咖啡豆的香气悉数榨取出来,想不到他人在北境,还能尝到家乡的味道。
坐在他对面的极夜抽抽鼻子,皱起眉来,仿佛在说“为什么会有人点卖相如此的饮料”
。
“这是……什么?”
“咖啡。
由一种豆类加工而成。”
路迦以尽可能浅显的措辞向她解释完,然后捏起随同瓷杯一起送至的金属小罐,往咖啡里面倒了三倍份量的牛奶,方糖却一颗都没有加,“喝了……可以提神。”
银灰卷发的女孩却似乎对牛奶更感兴趣。
路迦任由她拿走小罐,一脸满足地嗅嗅里面,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她猛烈甩动的裙摆。
她看起来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年纪,身上又有几分天然的、单纯的兽性在,几乎是什么都不用做,别人已经对她心软──这一点人类女孩就是想学也学不来。
冷硬得像塞拉菲娜.多拉蒂这样的人,面对她的时候也会让两分吧。
法师先生呷了一大口咖啡,又在纸上加了两行备忘。
昨天收到卡莲的死讯之后,塞拉菲娜很快便借故离去,他心知对方在想什么,也没有挽留。
直至天明的时候他终于确定唯一有参考价值的便是尸体的血液,又采集了一些样本之后,就找了块荒地埋葬巨狼。
路迦虽不需要一铲一铲地挖出深穴,但在没有人帮忙的情况下,也是项不大不小的工程。
这一昼夜太过漫长,若他说此刻一点都不累、可以再多读几本书的话,无疑是在说谎,而且还是最没有说服力的谎言。
不过分神一瞬,笔下用力些许,在羊皮纸上戳出一个小洞来。
极夜藏在头发下的耳朵动了一动。
女孩扬首看往楼梯角:“我可以要一杯牛奶吗?”
路迦循着她的视线一路前行,最终停于那人身上。
日光从窗边打进来,女孩的身影与轮廓都被其照亮,半张脸都浴于晨㬢之中,多拉蒂世代相传的眸色绿得像深山之中一潭池水。
被问及的金发女孩下意识“嗯?”
了一声,鼻音闷闷的,听上去竟然有几分可爱。
无论是姿态还是神色,她都与不久之前的极夜无异──在订下契约的时候两人可能都没注意到,但这一对主宠实在有太多共通之处。
“可以……不好意思,可以给我两杯冰牛奶么?”
即使在日间,身在酒馆而不点酒,也是个与场合不符的请求。
幸而有路迦的咖啡作先例,女侍应听到第二个奇怪的点单,最大的反应也不过是多看她一眼。
女孩朝对方抿出一个疲惫的微笑,低声说了句“谢谢”
,随即再次往他们的方向走去。
和之前略显居家的睡袍不一样,女孩已换上一件烟灰色的长袖连衣裙,衣料厚实得只要再加一件披风便可以出门。
以腰际为线,延至裙摆的垂折不多不少,正好有九重──这是北方未婚女性常作的打扮,九重裙折意味着不同的祈语,由一年丰收到美好的婚姻,几乎每个农家女孩所能想到的美好希冀,都已汇集于这条裙子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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