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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大结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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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后,夏楚悦悄悄回到龙城,秘密见了龙希卓,也就是卓王,当她把一张大型火箭武器图拿出来时,淡然如卓王也不禁大惊失色,从椅子上站起来。

    “这是……”卓王看着桌面摆着的火器图,失口问道。

    “此火器名曰‘火龙出水’。与各国使用的单级火器不同,这是第一件多级火箭,也是第一件子母弹形式的火器。火箭内的装药隔为推进药剂和爆炸药剂两部分,可在敌军中箭后二次杀伤敌军,威力巨大,最合适远攻。”

    夏楚悦只是简单说了一下,卓王的俊脸彻底惊呆。

    多级火箭?子母弹形火器?二次杀伤?

    就算卓王没上过战场带兵打仗,也知道这样的火器若用到战场上,将是何等威力。

    不说有了它就能立于不败之地,但是如果拥有它,必然对制胜有很大的把握。

    “你为何找上我?”卓王压下心中的错愕,表面恢复平静,重新坐回座位,从容问道。

    夏楚悦勾唇浅笑:“宁王与我有怨,太子无能,琪王与太子同仇敌忾,纵观龙氏子孙,除了卓王你,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这样的回答让人听着不太舒服,就好像在说她别无选择,只能无奈选择他一样。

    夏楚悦又道:“当然,若不是卓王纯善仁厚,我也不会来找卓王。需知与虎谋皮可会反被虎咬,这也是为何我没有选择宁王而选择你的原因。”

    听完她的解释,卓王脸色稍霁。

    “你不可能白白送我如此贵重的东西,你的目的和条件是什么?”

    闻言,夏楚悦红唇微翘,卓王果然不是愚蠢之人,立马问到关键处。

    “我只是不想看着龙兰灭亡而已。”

    “这么简单?”卓王明显不相信。

    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他,就为了守住龙兰江山?她一个女人会那么无私伟大?

    夏楚悦看着他平静道:“我爹是江夏王,他用一生来守护这个国家,我身为他的女儿,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他守护的江山化为乌有?”

    卓王眸子一睁,神情些许动容,再看夏楚悦时眼神不若之前那般冷淡,“你若真如此想,倒是一片赤诚孝心。”

    夏楚悦淡淡一笑,她只是不想让自己良心不安而已。

    “不过我还是有一件小小的要求,希望卓王能够同意。”

    “你先说说看。”卓王没有马上决定,虽然夏楚悦说得冠冕堂皇,但是身为王爷,该有的城府一点儿也不比别人少。

    “倘若卓王将来荣登九五至尊宝座,能够与凤西和平建交。”

    卓王倒吸一口凉气,眸子瞠到极致,像看疯子一般看着她。

    “当然,若是凤西不乐意,那你就打到他们同意为止。”夏楚悦玩味一笑。

    过了好半晌,卓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现在的脑子是清醒的吗?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当然。”夏楚悦点头。

    “我看你还没睡醒吧。”卓低哼一声,“皇位于本王何干?你以为凭着一张图纸就能够抢夺皇位,平定国内,震慑凤西?”

    夏楚悦眸若点漆,淡淡看着他,眸未动,却仿佛有无数光芒与智慧闪过,自信而夺目。

    起初卓王用疯子的眼光看她,但渐渐的,他收起了轻视之心,表情渐渐沉下来:“好,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必定答应你的条件。”

    夏楚悦笑容加深,她早已笃定卓王的答案。没有哪个人会不向往那个位置,即便卓王表现得再淡泊名利,与世无争,但只要是个男人,就会有野心,会向往。而卓王还不是普通人,他身体内流淌着龙兰国最高贵的血,血脉的高贵让他心中潜伏着一头名为“野心”的猛兽。他不争,是因为他聪明,他知道自己争不过。比身份,他比不上嫡出的太子;比才能,他比不过惊才绝艳的宁王。因而他甘心当一个闲王,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

    然而,一旦有机会登顶的话,在他心里沉睡的那头猛兽便会霍然苏醒,驱使着他为了那个位置而努力前进。

    眼下,正好有人把机会摆到他面前,他焉能不心动。

    只要心动,便够了!

    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幸亏他不是那万分之一的可能——不屑皇权,真心淡泊。

    “锦绣郡主既然说本王可能坐上那个位置,你是不是胸有丘壑?”卓王依然挂着温和无害的笑容,但他的眼和之前已经不一样,不再是平静无波,无欲无求,此刻,那双温润的眸子里承载着浓郁的暗色。

    夏楚悦看在眼里,不置可否,她从袖中掏出另一张图纸,递给他。

    卓王面露疑惑,伸手接过,在看到图纸上的图案上,倏地大变。

    方才夏楚悦给他看的是多级火箭的成品图,看起来除了大一点以外,并没有多大震撼力,如不是夏楚悦的那段简单解释,卓王也不会被震动,然后被说服。可此时卓王拿在手里的却是一张火箭的构造图,每一个部位的大小,使用的材料都详细说明,最引人注目是下方的一段话。

    “火龙出水,以粗毛竹为弹体,以木雕龙头装于首部,将四个火箭引信汇总一起,并与火龙腹内火箭引信相连。水战时,面对敌舰,离水面三、四尺处,点燃安装在龙身上的四支火药筒,此乃第一级火箭,它能推动火龙飞行两三里远,待第一级火箭燃烧完毕,自动引燃龙腹内的火箭,此乃第二级火箭。此时,从龙口里射出数只火箭,直达目标,致使敌船烧毁。此火箭名曰‘火龙出水’,水陆皆可用之。”

    看到这一段话,卓王的呼吸声变重,第一级火箭就能推动火龙飞行两三里,一旦开战,我军无需派兵,只要在两里之外,射出火箭,足以对敌军造成巨大伤害,而己方不损失一兵一卒,当真是打仗杀人的利器!

    虽然图纸上只说了“火龙出水”在水战中的具体威力,但卓王凭借想象也知道,用它在陆战上会有怎样的优势。例如攻城战,有了这种多级火箭,足可在对方攻击外射出,对城池造成严重损坏,而若是守城,则可防止敌军靠近攻城;用在偷袭等方面效果也极好,一器多用,真是天下至宝,万器之首,无敌宝器!

    看着卓王俊脸通红的模样,夏楚悦提醒道:“‘火龙出水’虽好,不过毕竟也是火器,火器受天气影响都比较大,因而对其防潮十分重要。”

    卓王忙不迭地点头,再不敢轻视夏楚悦的话,反而谨记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词,奉若至宝。

    夏楚悦见他听得认真,心中欣慰,“仅凭此种火器是不够。”

    卓王眼神一凛,正襟危坐地看着她,如同学子等待先生说出人生大道。

    夏楚悦淡笑,不紧不慢地道:“这是远攻利器,可与吓人的喷火器猛火油柜组合,一攻远敌一克近敌,方可无敌。”

    “喷火器猛火油柜?”卓王不耻下问。

    夏楚悦无奈摇头,这个世界的火器并不先进,器械师只会制造简单的火药和火器,而且由于火药不稳定,士兵常常会炸伤自己。不过,她并没有要把前世那些先进的火器都带到这个世界来,让影卫擅长工笔画的人画出“火龙出水”的构造图,已经违背她的初心,断不可一发不可收拾,对这个世界造成过大的影响。

    “就是军队里常使用的火器,只要稍加改造一下,威力会比现在猛数倍。”

    卓王闻言眼睛一亮:“当真?”

    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对夏楚悦来说是不敬的,忙出声道歉。

    “卓王无需致歉,换个人来也会质疑。”夏楚悦无所谓地笑了笑。

    卓王放下心来,问道:“锦绣郡主想过怎么用这些火器吗?还有一点,锦绣郡主手上应该只有图没有实物吧?本王不管朝事,兵部大门都没踏进过,要想制造这些火器,必须有朝廷文书,而本王……”

    他一脸为难地看着她。

    “卓王忘记您手中另一张王牌了吗?”夏楚悦意有所指,卓王怔住,旋即惊讶地望向她,“你怎么知道?”

    “别忘了,我是江夏王的女儿。”夏楚悦牵唇淡语,一句话化解卓王心中的疑惑与杀机。

    夏家军是他的秘密,不能够让外人知道,否则对自己将是巨大的威胁,可在听夏楚悦的话后,卓王突然明白,原来蓝翼统领会找上自己是因为面前这个女子!

    他再一次愕然地望着面前这个不过二八年华的少女,她面容不算绝色,满京城里头,找出比她好看的女子可以排成一条街,但就是这样一个面相算是中上的女子,却气度风华,从容淡雅,如同一个运筹帷幄的将领,令人不由自主地臣服在她的指挥下。

    卓王此刻终于明白,四皇弟宁王为何在休了她之后,又在朝堂上求娶她,只怕是初时四皇弟也把珍珠当鱼目,直至后来发现她的独特与才华时,才放下身份面子求娶她,只可惜,四皇弟知道得太迟了。不仅仅四皇弟,满城皇亲贵胄,都看不清真正的凤凰明珠,不,有一个人发现了!

    卓王霍然想起先帝五十大寿的寿筵上,另一个风华绝代的男子在大殿之上公然退掉与永宁公主的婚,转而求娶锦绣郡主。而刚刚锦绣郡主提出了一个古怪的条件——与凤西和平建交,她是为了那个男人吧,凤西最为神秘的九亲王,也是在龙城当了十年国舅的风飞。

    卓王心里生出艳羡之意,这朵独一无二的傲梅,已经被那个幸运的男子夺得。

    “十万夏家军,并不弱于龙兰其他任何势力。”听到夏楚悦讲到关键处,卓王收回神思,专心听她讲。

    “御林军中有五千人是夏家军插入的,骁骑军中则有两万夏家军并入,就连宋家军,也有一万多夏家军混入,其他成员则分散在边关各大军队中,这些人熟知自己所在军营的机制和作战方式,也就是说,不管是哪只数得上号的军队,都有夏家军的人影,一旦把夏家军所有人集结起来,就是一支强大无比的军队。”

    卓王听得咂舌不已,他虽然已经接手夏家军,对这些机密却不清楚。

    夏楚悦也是听江夏王讲过一次记住的,“想一想,一支知己知彼、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军队,将会对敌人造成多大的冲击。”

    卓王随着夏楚悦的话陷入沉思,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惊得无法言表。

    那将是一支无可匹敌的铁血军队!至少在国内,无一敌手。再加上夏楚悦提供的远攻利器,对周边国家同样有着巨大的威慑力!

    “龙城已被宁王掌控,你若起兵,最好是在边关,在战火打响的地方。一边赶制火器,一边率领夏家军守住边关,保住龙兰的国土,积累声望。”

    “至于叛军……”夏楚悦冷冷一笑,“就让宁王去头疼吧。”

    “可本王如何离开龙城?四皇弟并不放心本王,在府外派了不少监视本王的人。”

    “不必悄悄离开,你主动请缨,前往益州御敌。”夏楚悦说道,“此刻边关战火不断,城池接连失守,整个益州几乎落入虎口,而北面苍国与南面南唐也对我国边境不断骚扰,而国内的大半兵力却集中在龙城内外,宁王既要处理朝政,又要守住龙城,和叛军作战,忙得焦头烂额,分身乏术,没有时间亲自上战场作战,正需要一个人可信之人帮他。”

    “四皇弟不会信我的。”卓王无奈摇了摇头“一个前太子加上一个亲王谋反,四皇弟怎么可能容许本王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呢?”

    “未必如此。”夏楚悦笃定道,“正因为他身边只剩下你一个兄弟,才不得不相信你。除非他真想看着凤西苍国长躯直入,践踏龙兰山河。”

    见卓王为难皱眉,夏楚悦心下叹了口气,难怪他不争不抢,甘做个淡泊名利的闲王,心无魄力,而又畏首畏尾,难成大事。不过自己需要的也不是一个雄才伟略、野心勃勃的盟友,卓王性格如此才让她放心。将来卓王若登帝位,她也就不必心忧他会亏待夏家军,反过来捅自己刀子。

    她知道,若是龙希宁最后坐上那个位置,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与其那样,不如找个人取而代之,正好也算是替原身,替江夏王,替自己报了仇。

    “这个时候就要靠你的演技了。”她说。

    “演技?”

    夏楚悦点头:“兄友弟恭,这时候你要表现出兄弟之情,以及为了龙氏的江山,甘愿赶赴益州,以亲王身份振我军士气。凤西破龙兰西边防线如同大洪决堤,势不可挡,最关键的战场就是那里,而那里也是最危险的地方,你一定要把你孤注一掷,为了国家牺牲小我的精神表现出来……等你带着兵打出几场胜仗,威望也就有了。待平定内乱,击退敌军,你便是新一代战神,在军民心中声望无人能及,而到时候,就算宁王的声望势力都已经不及你。”

    听着夏楚悦滔滔不绝地讲述如何演绎一个慷慨激昂,英勇就义,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亲兄弟,好亲王,卓王惊得嘴巴久久不能合拢,眼睛也瞪得像灯笼似的,见鬼一般。

    更加震撼的还是夏楚悦最后一段话,英勇就义赴战场的温和王爷浴血奋战,成为一代战神王爷,得军民拥立,理所当然成为下一任皇帝!谁敢质疑!宁王?国家危亡之际,宁王只顾着与前太子内斗,哪及得上卓王身系龙兰万民,至于身份,卓王更是一点不输于宁王。长幼有序,卓王还是宁王兄长呢!没有先帝遗旨,由卓王继位再合适不过!

    长篇大论之后,夏楚悦总算授课结束,说得她口干舌燥,忍不住端起手边的茶杯,灌了一杯茶水。

    卓王呐呐道:“便依锦绣郡主之言,本王明日便进宫向四皇弟请缨。”

    “别等到明日,现在马上就去。时间不等人,尤其是战争,耽误一时,可能便是全军覆没,你应尽早离京,赶往益州,同时召集散落在外的夏家军。如何召唤夏家军,你问蓝翼。”

    事实上,夏楚悦也不知道要如何召唤整支夏家军,她不是夏家军的上一代领导人,也没有亲眼看见过十万夏家军,更不知道夏家军所有成员长什么样子,都分散在哪里。

    她能够召集蓝翼带领的五千充当御林军的夏家军成员,是因为几次入宫,蓝翼蓝大统领对她态度不错,而且有一次她看到蓝翼十分敬畏崇拜地看着自家老爹,她当时便打趣,“蓝大统领看爹的眼神可真像在膜拜神。”

    江夏王笑答:“爹在他心中,就是神。”

    带着开玩笑的成分,夏楚悦却记在了心里。那日从承乾宫中找到夏王令后,她便拿着夏王令到蓝翼面前一晃,想要试探一下蓝翼是否是夏家军的一员,结果自然是成功了,然后由蓝翼召唤出了五千御林军,皆是夏家军打散分入御林军的。

    卓王入宫请缨赴前线,夏楚悦则乔装打扮住在凤凰阁里。

    凤凰阁是万木一手打造的天下第一酒楼,在内可以打探各种消息,俨然成了夏楚悦的情报机构,在这里她可以获得许多信息。龙城的清风楼被龙希宁派人一锅端了,当然,清风楼已经人去楼空,抓不到人,不过消息便不如以前灵通,夏楚悦这才想到利用万木亲手创建的信息网。

    之前万木一直在大陆各地行商,将他的商业帝国不断扩大,发展到每一个国家,直到他听说凤西、南唐和苍国攻打龙兰,听说龙兰出现内乱,他才急急忙忙赶回来。回到龙城的时候,正好夏楚悦逃出龙城与凤斐一同北上。

    等夏楚悦折回龙城,两人时隔一年终于见上面。

    两人相识于微末之时,如今,一个成为天下富商,另外一个也获得她想要的自由,久别重逢,自是千言万语在心头。相较于夏楚悦,万木更加激动。

    这是他誓死效忠的女神,是她将他从人生的低谷拉回来,是她给他重新做人的机会。她替他取名万木,她希望他像枯木逢春,一树成林,她给他希望,她给他动力,她给他帮助,让他成长到如今的地步。

    再次相见,他激动得热泪盈眶。

    夏楚悦心下也感慨万千,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了一句:“万木,我为你骄傲!”

    因着这句话,万木激动得全身颤抖,热泪横流,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重逢的场景感人,但是两人都没时间去庆祝重逢,得知夏楚悦返回龙城的用意后,万木立刻提出资金支持夏家军打造多级火器,同时粮草等也由万家商会暗中供应。

    这对夏楚悦来讲无异于雪中送炭,万分感谢无以言表。

    有了万木的资金和货物支持,夏家军平定内乱,炮轰侵略军,指日可待。

    此刻,回到凤凰阁,第一时间找万木来询问消息,第一个问题便是询问凤斐的消息。

    万木告诉她凤斐在她离开之后便启程赶回凤西,夏楚悦闻言愣住。

    回凤西?他身上的伤没好,不宜舟车劳顿,什么急事让他急着回去?

    万木说:“我已经派人去打听,凤西离龙城远,消息传来得慢。”

    夏楚悦点点头,侧眸问影九:“你知道你家主子因何回去吗?”

    影九忙不迭地摇头:“属下不知。”

    “真的不知道?”夏楚悦看着睁圆双眼一脸“我很无辜,我说的都是实话”的影九,心底产生怀疑。

    “真的不知道!”影九用力点头,好像这样就能够加大说服力一样。

    夏楚悦皱眉,影九越是如此,她越觉得有问题。

    影九被她看得心虚,快嘴说道:“小姐若无事,影九先闪了。”

    说完,也不等夏楚悦回复,便纵身一跃,跳于梁上,本本分分做个暗卫。

    夏楚悦并没有要逼影九的意思,他若不说,自己再怎么逼也没用,想来是凤西国内出了什么事,他急着回去处理吧,万木已经派人去查,相信很快就能知道答案。

    刚刚宽慰自己,夏楚悦的心忽然一痛,好似心口被人捅了一刀,疼得她整张脸都白了。

    站在旁边的万木瞧着她脸色不对,忙问:“小姐,您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她的身体她清楚,别说没病,就是隐疾都没有,尤其在修炼内功之后,更是从来没有生过病,不是心疾,便是心有灵犀,另外一个人在痛。

    她眼中忽然射出两道精光,豁然站起身,苍白着脸冷喝:“影九,你给老娘滚出来!”

    陡然的厉喝将躲在房梁上的影九震了下来。

    “小姐有何吩咐?”影九站好,恭敬地问。

    “凤斐到底为何回凤西?”夏楚悦盯着他眼睛,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

    “咳!”一辆向西疾驰的马车内,传出撕声裂肺的咳嗽。

    驾马车的影十七面露担忧之色,一边将马车赶得飞快,一边紧张地问:“爷没事吧?要不要停下来歇息一会儿?”

    马车内无人回应。

    车厢里,凤斐虚弱地躲在软榻上,脸色白得透明,如同一块冰,随时都会破碎,让人忘之心怜。

    他眼神无光,眼皮不受控制地耷拉下。

    而速云正紧张地替他把脉。

    他体内气血紊乱,如果把他的身体比作大海,此时里面就是狂风暴雨,海浪汹涌,甚是危险。

    速云脸色并不比凤斐好看多少,一是因为凤斐的情况非常糟糕,而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因为速云将内力输入凤斐的体内,大量内力的消耗,对她而言是个巨大的负担。

    “速云,爷到底怎么样了?”影十七焦急地问,之前的询问得不到回应,让他的心如同蚂蚁在热水里游,煎熬无比。

    “快,先进城!”速云只是急声吩咐。

    影十七听着冷若冰霜的速云都一反常态如此急切,心知事态严重,不敢马虎,立即扬鞭甩向马屁股,催赶着拉车的两匹马快些前行。

    与此同时,凤西都城凤京,二皇子府。

    “如何?”二皇子凤煜坐在有着精致浮雕的太师椅上,看着正在做法的女子。

    如果夏楚悦在这里,就会明白为何龙城里找不到云依!当日云依带兵抓捕夏楚悦失败之后,她立即带着自己的亲信离开皇宫,马不停蹄地前往凤西,前天才来到凤京。

    没能杀死夏楚悦,铩羽而归的云依心思变得更加阴沉可怕,她主动找上凤煜,答应替凤煜引动凤斐体内的蛊毒,条件是凤煜要替她杀了夏楚悦。

    当初云依诈死逃出南岭,偶遇凤煜,后来从凤煜口中得知龙兰的风国舅风飞是凤西国的九亲王,凤煜的九皇叔,这对云依来说无疑是震惊万分的消息,也成为她攻击凤斐与夏楚悦的有利武器。她立即带人前往龙城,把凤斐身份这个消息当成王牌,单凭自己无法对付夏楚悦的时候,她依靠这个消息暂时取得与宁王同盟。

    本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最后还是让夏楚悦逃了。云依几欲吐血,慌张逃离龙城,她第一个想到的地方便是凤西。

    凤西皇体弱多病,却未立太子,而二皇子是所有皇子当中最为优秀也是最有野心的一个。但他担心凤斐一旦回来,可能威胁到他的地方,因而对凤斐心怀恶意。

    云依正是看出了凤煜的心思,才会到凤京找他。

    凤煜要凤斐的命,而她要夏楚悦和凤斐的命,两人一拍即合,暗地里算计凤斐。

    在云族的时候,云依给凤斐下蛊,却在最后发现他并未受她控制,她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去了龙城,而她修炼的蛊术达到最高级,然后发现凤斐体内隐藏着一只蛊虫,至于是什么蛊她不知道,她猜测就是这只蛊虫吞噬了自己给他下的蛇蛊,比自己下的蛊更厉害,可想而知他体内的蛊有多霸道。

    从小与蛊虫蛊术打交道的云依,抽丝拨茧,猜到凤斐体内的蛊虫十分厉害,且对凤斐是个巨大的隐患,她便悄悄在凤斐身上留了点东西,这次与凤煜合作,便是要引动那点抹不掉的药,给予凤斐闷头一击。

    此刻,云依盘腿坐在一蒲团,面前放着星盘、八卦等占卜之物,旁边则放着几个小蛊,上面盖着盖子,看不到里面的东西,但可以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如果熟知毒虫毒蛇的人,或许会听出里面是什么东西,那是足以吓破一群人胆的恐怖东西!

    她双手收回,搁在双膝上,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紫光,在她周身萦绕着一层淡紫雾气,刚才运功之时更加浓郁,现在收功,那层紫雾正在慢慢消散。从来都是一身白衣,看起来圣洁光明的云依圣女,却修炼了云族最为阴毒的功法。

    “不死也离死不远了。”云依睁开眼睛,抬眸看向慵懒坐于太师椅中的凤煜。

    凤家的基因极好,一个凤斐,容貌绝艳无双,让她这个心系唐默的人也忍不住动心,而这个凤煜的相貌同样世间少有。凤煜与凤斐是亲叔侄,两人的五官没有多少相似之处,也许其中一人更多遗传其母的相貌,不过这丝毫无损凤煜的俊美。

    他长着一双凤眸,眼尾微微上扬,眸子狭长,同样魅惑十足。凤煜是皇贵妃所出,身份尊贵,身上比常人多几份慵懒,他喜欢半眯着眼,那双凤眸便拉得更长,眼里时不时闪过一道暗芒,如同一只随时咬人一口的毒蛇,看到他眼睛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毛骨悚然。

    但是他的五官精致漂亮,即使身上萦绕着阴戾之气,也阻止不了凤京贵女对他趋之若鹜。

    凤煜看惯了女人对他发花痴的模样,忽然遇到一个视他美貌而不见的女人,便留意起她来,这便是云依与凤煜认识的起因。

    云依回想着二人初遇的场景,讥诮勾唇。自己可不是那些粗鄙浅薄的女人,看到个好看的人男人就恨不得把眼睛盯在对方身上。

    凤煜听到云依的回答,精致而修长的眉毛微微一挑,语气散漫慵懒,声音凉薄:“本皇子要的是他的命,不希望出现万一。”

    云依从蒲团上站起来,拍拍手,整理了一下裙子,淡定回道:“即便没死,身子也垮了,如何与你争夺那个位子?”

    她又道:“你不是派人在边境刺杀他吗?他武功被禁,身体虚弱,连个普通人都不如,凭着你的人难道杀不死他?”

    凤煜长眉舒展,声音低沉而优雅:“你说得对。”他忽然对着云依淡淡一笑,刹那之间,屋中所有的光华似都被他吸走,一切变得黯淡失色,而他,则是这屋里唯一的光华。

    “云小姐辛苦了,来人,带云小姐去休息。”

    云依冷淡道:“我自己会走,该我做的我已经做了,希望你尽快履行你的诺言。”

    “自然。”凤煜眸光一闪,看着云依飘然离去,他眯着眼勾着唇,似一只正在算计着什么的狡猾狐狸。

    ……

    影十七赶着马车入了城,速云让人去城中最大的药房抓药。药买回来后,速云迅速配药亲自煎熬,然后给凤斐服用,凤斐喝完药,身体好了点,速云见状,总算松口气。

    未在这座边关小城滞留,以调养凤斐的身体,采购大量的药材之后,速云等人便带着凤斐即刻启程,继续赶路。

    按照凤斐的吩咐,回凤京,找国师!

    然而他们刚出龙兰边境没多久,便遇到埋伏。

    速云与影十七一人在马车内,一人在马车外,保护凤斐不受影响,其余人则加入战斗。

    为了出龙兰边关,他们特意打扮成商队,发现埋伏,扮成商人的清风楼人与魔教教众抽出长刀,迎头而战。

    这些杀手悍而不畏死亡,杀伤力很大,看到对手长剑即将刺入自己身体内,不退反进,宁死也要在对手身上留下伤疤。

    这样的打法让凤斐的属下一开始手忙脚乱,好在很快就适应了对方的节奏。

    不怕受伤吗?爷还不怕死呢!那就看谁的刀更快,谁的拳头硬!

    清风楼和魔教的人也用拼命三郎的架势与对方打斗,如此一来,杀手便没什么优势。

    双方打得激烈,刀光剑影,血肉横飞,铿锵的声音传入马车中。

    凤斐虚弱地半睁开眼:“怎么回事?”

    “一群小鸡来挡道,很快就会清扫,爷安心歇息吧。”速云淡声说道,虽然表面看起来云淡风轻,然后实际上她的手心里冒着汗,心也高高悬着。

    一入凤西便遇杀手,是有人不想让主子回京吗?

    换作平常,速云根本不会把这些杀手放在眼中,他们敢来刺杀,那就让他们有来无回,顺便再给他们的主人送份大礼。可是这次不同,爷的身体状况非常糟糕,若不能够尽快回到凤京找到国师,后果不堪设想。而这些阻碍他们前行的杀手自然就成了最可恶的挡路石,若只有一波还好,就怕杀手一波又一波来袭,耽搁救爷的时间。

    窗帘一角被风撩起,速云看着外面的黑衣杀手,眼神冷酷。

    “洪澜,用阵!”

    正与两个杀手打斗的洪澜闻言低喝:“布阵!”

    魔教五大护法立刻退到战圈外围,形成五芒星位置站立,掏出腰上小旗,插在地上,五人手中持剑,绕圈快速奔跑,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只能看到虚影。

    正在里面打斗的杀手一愣,随后目露凶光,看准一道快速变换位置的影子,提剑刺去。

    没刺中人,剑却绷断了。

    那个杀手脸色倏地大变,其余杀手亦是神色一震,有一人不信邪地挥出长虹剑光,同样的,没伤到人,反倒是被一股莫名的千钧之力反震回来,震伤了那个挥剑的杀手。

    看到两个同伴一断剑一吐血,其余杀手都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什么阵法?

    没等众杀手想明白,他们感觉身体一沉,随后就像被鬼附身了一样不受他们控制,然后举剑相向。

    一个杀手把剑刺入面前同伴的胸口,同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这个杀手也愣在当场,随即,银白剑刃从他身后刺入,穿破胸膛。这个杀手闷哼一声,难以置信地低下头,便见自己胸口上插出锋利的剑尖,染着血色的剑折射出冷光。

    类似的画面仿佛重复上演一样,出现在这片原野之上,而他们外面,几条黑影不断闪动。

    残酷的杀戮由此上演,天上秃鹰盘旋,尖啸拔耳。

    待到最后一个杀手倒下,五条黑影从外围圈中分五个方向弹出,落在地上,砸出大坑。

    “药拿给他们服用,立即赶路。”速云将事先准备好的药发给影卫,由影卫交于五大护法手中。

    此阵名为木偶阵,顾名思义,此阵可让陷入阵中的人形同木偶被发动阵法的人操控,这是魔教独创的阵法,想要发动此阵法,必须由五个心意相通,默契十足的人相互配合,对五人的要求不仅于此,另外需要他们有深厚的内心以及强大的意志力和耐力,五人不断磨合练习,最终才能练成。

    威力之大已经呈现,当然,如果洪澜他们遇到的是比如凤斐这样的高手,就算是发动阵法,也困不住他。

    阵法威力越大,弊端也越大。这次一次性控制几十个杀手,对五个护法来说非常吃力,因而当阵法撤除之时,五人也受了轻微内伤,内力几乎枯竭。

    洪澜五人吞下速云备的药丸,没多说什么,骑上马,护卫在马车周围。

    队伍继续前行,留下原野中血流成河,尸体横陈的场景。

    ……

    “啪!”一声脆响,惊住万木和影九两人。

    “小姐!”万木惊呼,眼底深处隐过一抹心疼。

    “凤斐,你这混蛋!”夏楚悦咬牙切齿低吼,眼圈则微微发红。

    她身边,小叶紫檀圆桌碎裂一地,而她的手,则沾着木屑,愤怒之下,她一掌拍碎实木桌。

    影九缩缩脖子,恨不得躲到墙角边,让夏楚悦不会注意到她。

    夏楚悦眼眸一转,射向影九,目光凶狠,似要把他戳穿一般。

    影九冲她嘿嘿一笑,笑得比哭更难看。

    夏楚悦狠狠瞪了他一眼,如果不是自己心有所感,他是不是要一直瞒着自己?自己原打算等龙兰内乱平定再去找凤斐,要真的等到那个时候再去,是不是物是人非,再也看不到原来的凤斐了?

    蛊毒发作,那么严重的事,他瞒着自己也就算了,影九这些人,居然跟着他一起隐瞒自己!想想就气不过,气怒之余,心里是无尽的慌乱与担忧。

    她犹记得在云族时速云说过的话,凤斐体内的蛊十分霸道,一旦发作,将失去神智,如同疯子破坏周围的一切。而且发作次数超过三次,将彻底变成一个疯子,一个只知道毁灭的疯子。

    夏楚悦不敢想象,惊才艳绝的凤斐变成疯子会是什么样子。一想,心便像被针扎一样疼。

    到底什么因子触动他体内的蛊虫?是龙希宁的药?又或者别的?

    夏楚悦盯着影九,“你实话告诉我,凤斐蛊毒发作了没有?”

    “还没有。”影九连忙摇头,“爷只是隐隐察觉到不对劲,故而赶回凤西,寻纳兰国师解救。”

    真的没事吗?

    如若没事,她的心为何突然剧烈一痛?

    夏楚悦转身,立即吩咐道:“我要马上去凤西,万木,与卓王的合作交由你全权处理。”

    “小姐请放心,万木会全力以赴的。”万木压下心头的微微苦涩,温和说道。他早该明白,小姐是天上云,自己地上的草,云与日月相伴,而草只能遥遥仰望。

    夏楚悦对万木的能力很放心,将与卓王合作的内容简单告诉万木之后,夏楚悦再一次离开龙城,这一次,目的地则是遥远的凤西,凤斐的故乡。

    ……

    凤斐一行人在历经数次埋伏、追杀、刺杀、围剿之后,终于风尘仆仆地赶到凤京。

    他们连凤斐的九亲王府邸都没进,便直奔纳兰国师住的云雷寺。

    凤煜听着探子传来的消息,凤眸半眯,冷光一闪即逝,“他们找纳兰国师的目的是什么?”

    既然想不明白,就亲眼去看看,九皇叔要搞什么名堂。凤煜宽袖一拂,刹那从侧卧软榻换成立于地面,姿态雍容华贵,华丽细软的锦袍如水般垂落。

    他刚起身,两个步履轻盈的婢女闪进屋内,替他整理不存在皱褶的衣服。

    凤煜摆了摆手:“行了。”

    两个婢女立刻恭敬谦卑地后退出去。

    凤煜眼波一转,对着空气吩咐:“去叫云依。”

    空气产生微波,后恢复平静。

    凤煜迈着优雅的步子出门,身上云锦制成的衣服仿若浮云,轻盈飘逸。

    “九皇叔,本王真是期待你现在是何模样,折损了本王数百名死士,这笔账如何算是好呢?”他望着云雷塔的方向,幽幽开口,每一个字都带着森冷寒意。

    正被凤煜惦记的凤斐此时坐在云雷塔旁的庙宇里。在他对面坐着一个穿着黑色宽大长袍的长胡子老僧。

    “老衲以为不会看到你来找老衲的这一天。”纳兰国师看着他,悠悠叹道。

    凤斐懒懒地靠在椅子上,笑容讽刺:“本王也以为不用再看你到你这个神棍的虚伪嘴脸。”

    听到凤斐对他不敬的称呼,纳兰国师没有发怒,而是再次悠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看着他脸上尽是悲天悯人的神色,凤斐只觉讽刺无比,就是这个全凤西最受崇敬的高僧,被凤西皇帝奉为国师的老秃驴,怂恿先帝给自己下了蛊,否则自己何须背景离乡十余载,做出无数违心违愿之事。

    “不想看着本王化身为魔,屠尽苍生,就把解蛊之法告诉本王。”凤斐气息虚弱,如同风中摇摆的柳树,随时会折断,说出的话却气势十足。

    纳兰国师摇头叹息:“老衲不通蛊术,你来找老衲也没用。”

    凤斐抓着椅子的手一紧,眸子紧盯着对方的脸。

    纳兰国师任他打量,眼神清明浩然,毫无心虚与躲闪。

    出家人不打诳语,凤斐看得出纳兰国师没有说谎,他的心陡然一沉。当初金蚕蛊是纳兰国师提供的,他以为,纳兰国师应该会有解蛊之法。但如果真的没有办法,他,能够坚守本心,不受金蚕控制吗?

    “若真无解,便让天下苍生陪本王入地狱吧!”他冷笑,眼神凉薄而孤寂。

    怀着希望而来,得到的却是无解的局,任何人都无法接受。

    纳兰国师闻言微微皱眉:“九王爷何出此言?只要你不伤害凤西国利益,金蚕在你体内并不会影响到你。”

    “不伤害凤西国利益?”凤斐讥诮地笑了,“本王不欲争夺权势,偏生有人视本王为眼中钉,难道本王要束缚双手任其鱼肉吗?”

    凤西皇室有多少人想要他的命呢?十几年来,遇到过多少次刺杀他已经数不清。如果伤害凤西皇室成员,算不算伤害了凤西?

    这是什么狗屁蛊术!与其说是蛊,不如说是咒!困了他一辈子的咒!害他远离故国,隐姓埋名,一辈子做事都要畏首畏尾!

    纳兰国师听到他的质问,稍稍一怔,呢喃道:“远离红尘,恩怨自会散去。”

    远离红尘?凤斐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跟你一样当个神棍吗?”

    这一辈子,纳兰国师唯一愧疚的事便是给凤斐下了金蚕蛊,对凤斐,他从心里觉得亏欠,此时听到凤斐一二再再而三的侮辱称谓不生气,反而愧疚更深,是自己害了他啊。

    “师傅,二皇子求见。”这时,一个小沙弥站在门口,双掌并拢竖在胸前通传道。

    凤斐眼尾轻挑,嗤笑道:“躲到红尘外,依然有人不放心。”

    纳兰国师默念一声“阿弥陀佛”,让小沙弥把二皇子请到另一处禅房。

    “本王能否问国师几个问题?”凤斐忽然问道。

    “九王爷请讲。”纳兰国师抬起手,示意他说下去。

    “夜深人静的时候,你会不会良心不安?每晚睡梦之中,你会不会恶梦惊醒?最后一个问题,佛祖愿渡你这作恶之徒吗?”

    纳兰国师老脸刹那间苍白如纸,捻在手间的念珠绳断,珠子洒落一地。

    凤斐牵唇浅笑,抬起手,隐在门外的影卫闪身而入,背起他再一个闪身离开了禅房,独留惊愣的纳兰国师在内。

    “师傅,二皇子问您何时过去?”小沙弥又站在门口,双手合十恭敬地问。

    “罪孽啊罪孽!”纳兰国师哀叹,一瞬间竟是老了十岁。

    那传话的小沙弥眼里闪过迷茫之色,为何师傅会露出心事重重的神态?师傅不是已经脱离七情六欲,快立地成佛了吗?

    没有回答小沙弥的疑问,纳兰国师缓慢说道:“替老衲向二皇子致歉,老衲要闭关,不接客。”

    凤煜听完小沙弥的回话,凤眸里闪过一道精光,闭关?是接见九皇叔的缘故吗?

    他浅笑:“看来本王来得真不巧。”

    在小沙弥的目送下,凤煜优雅离去,云依紧随其后。

    “就这样离开?”云依走在他身后问。

    “不然呢?”凤煜可不会傻得去触犯纳兰国师。纳兰国师甚得昭阳帝敬重,在凤西地位尊崇,百姓敬仰,谁与纳兰国师作对,看在众人眼中,都会是那人触犯了神圣不可侵犯的国师,而不会去想到底谁对谁错。

    云依不甘心,却又不敢在凤煜面前叫嚣。她不再是云族的圣女,除了她身边几个忠心耿耿的属下,再没有人会敬她若神明。

    “去九亲王府。”出了云雷寺,凤煜对车夫说道。

    云依闻言一怔,随即露出欣喜之色,看来凤煜也不想空手而归啊。

    凤斐离开云雷寺后直接回到自己的府邸。

    十年未回,九亲王府一直有人打理,除了少一位主人外,什么也不缺。

    早有人回来通报,王府管家带着下人将王府修葺打扫一番,此刻看起来焕然一新。仆人们全都到门外迎接九亲王。

    十年未露面的九亲王在凤西人心中十分神秘,听说他回来,府里上下都充满好奇。说来可笑,这些在九亲王府当了几年差的仆人,竟是没一个知道九亲王长什么样子,脾气是好是坏,有什么爱好,有什么禁忌。

    当看到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停在大门外时,几十个仆从全都低眉顺眼,跪拜行礼:“小人恭迎九亲王。”

    不知道九亲王的脾气,那就恭敬一点,免得九亲王不高兴。

    这是管家对他们的叮嘱,仆人们牢记在心。

    虽然都跪在地上,躬着身,低着头,但仍有不少人都偷偷斜着眼睛看着马车帘子,想赶紧看看他们的主子是何模样。

    凤西皇室出美人,想来九亲王也是个绝美男子吧,看看那个赶车的,英气逼人,想来当主子更不会差。

    正在众人期待万分的时候,众人眼中的英气车夫板着脸道:“把门槛拆了!”

    此言一出,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错愕地睁圆眼睛张大嘴巴。

    这是神马情况?

    一来就拆房子!下马威也不必拆自家房子吧!

    还是管家素质高点,很快回过神来,命几个家奴找来工作把门槛拆了,影十七又让他们在下面的石阶上搁几块坚实的木板,再然后,影十七驾着马车滚过木板,穿越大门,消失在众人呆傻的视线中。

    躲在九亲王府周围的探子看到这一幕也觉得诡异万分,没能看到九亲王的模样,败兴而归,回去如实向各自的主子禀告,一时间,众人对神秘的九亲王愈发发奇。

    而引起全凤京权贵好奇心的九亲王凤斐,回到自己的府邸后,没有在下人们面前露脸,马车一直开到他的院子里,王府下人皆被屏退,因而依然无人看到他,照顾他的是这次随他回来的速云等人。好在清风楼的人都不只会打打杀杀,照顾人也是有模有样,因而不必婢女来侍候。

    凤斐是被影十七背进屋里的,速云紧紧跟随,他卧榻后,速云替他诊脉,眉头皱得更深。

    “爷,纳兰国师没有办法吗?”

    之前凤斐说得笃定,在伤情还未恶化的时候,便计划回凤西找纳兰国师,速云以为纳兰国师真有办法救纳兰国师,可是看着影十七阴郁的表情和凤斐眉宇间化不开的黑气,速云便知道,此次无功而返。

    凤斐半卧在榻,不过半个月,他的身体迅速消瘦,下巴显得更尖,眼窝微陷,从一个魅惑妖精变成一个病弱美人,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疼。

    速云看着他形销骨立的模样,心中既怜又恨,恨龙希宁给主子下毒!恨自己与医毒打交道十几年却看不出主子身上中了何毒,该如何解。

    “影十七,你照顾爷,我出去一会儿。”速云不想让自己阴郁的情绪影响凤斐,转身对影十七道。

    凤斐合上眼,双唇间溢出弱不可闻的叹息。

    一闭眼,脑海便浮现出一张清丽的秀颜。

    此时她在做什么?是不是随着卓王前往益州?

    昨夜他听着速云念信,念夏楚悦飞鹰传来的信,信中事无巨细。上次收到的是夏楚悦与卓王合作,第二次收到的是夏楚悦以万家商会为后盾,暗中支持卓王……每日一封,昨晚,夏楚悦来信说卓王主动请缨前往益州鼓舞士气。她必会跟着去,算算日子,现在应该快到益州了吧,毕竟信是几天前写的。

    想得出神,管家亲自来通传,二皇子凤煜求见。

    凤斐眉毛微微一动,他这位侄子倒是毅力惊人,从自己入境便追,一直追到云雷寺,现在更是直接找上门来,当真那么想见他?

    那就看看你有多想见本王吧!

    躬着身候在门外的管家只听到屋内传来一道轻若浮云,凉如秋水的华丽嗓音:“不见。”

    管家是皇帝安排的,跟这九亲王府的主人可一点儿不熟,听着屋里传出来的声音,只觉得那声音华丽如天籁,令人沉醉其中,却又那透着冷意的疏离,叫人不敢靠近半分。

    最让管家汗颜的是九亲王的态度,拒绝得毫不留情,连对方来意都不问,足见他没把二皇子放在心上。

    但管家也只能自己冒冷汗,断不敢违背主人之意,担心惹得对方不高兴,自己管家之职不保。

    听着脚步声远去,凤斐长眉微颦,“早知那么多苍蝇就不回来了。”

    影十七恭敬垂首而立,不语。

    接下来几日,凤斐闭门谢客,那些削破头想要看看九亲王庐山真面目的人都没能见识这位神秘的主儿,九亲王府日日夜夜紧闭,仆人进出都从后门,便有人把主意打到仆人身上,得到的答案一致——不知九王爷是何模样!

    为啥?因为王府里的下人除了管家都不得进凤斐住的凤凰阁,呃,这凤凰阁还是九王爷回来后给改的。而管家进了凤凰阁,依然没能见到九王爷的脸,因为九王爷一直呆在屋里,房门紧闭!

    能打探到的只言片语便是九亲王气息微弱,恐身患恶疾。故而闭门不出,不接外客。

    这个猜测渐渐得到众人的认可,大家心中感叹,看来这九王爷与陛下一样,身体不太好啊,不,看这情况,恐怕比陛下的身体还要糟糕,只不定哪日就去了。

    唯一进了王府大门又见到凤斐的是凤西当朝皇帝凤轩,凤阳帝从九亲王府回宫后便下圣旨,任何人不得去打扰九亲王,如此,那些企图窥探九亲王府的人才渐渐消停。

    卧榻不起的凤斐身体不见好,每日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而清醒的时候不是看夏楚悦写给他的信,便是摩挲着两样东西,一样是夏楚悦送给他的镂空金银球,另外一样则是他偷偷藏着的她唯一一幅画作。

    每当把玩这两样东西,他就会忆起昔日画面,唇角噙着淡却温柔的微笑,那笑看得速云与影十七等人心酸无比。

    主子不是没有受过伤,但他内力深厚,又能用到最好的药材,加上速云医术高超,再重的伤几日也便好了,没有一次像如今这样,过了半个月还卧床不起,身体也瘦到前所未有的程度。谁能想到一个月前,龙兰皇宫中那个身份暴露时展现出绝世风姿的风国舅便是面前这个形销骨立的病人?

    而让速云等人最最纠心的是,在主子最为难熬的时刻,他最惦记的人不在他身边,谁都知道,他想那个女子,想到恨不得把她绑在身边,可却是他亲手把那个女子送走,只因为他不想那个女子心存魔障,不想那个女子替他担心受怕。

    这份体贴与纵容将速云等性情凉薄的人感动了一把,越发的心疼他此刻遭遇的折磨。

    他们看着他借两样死物解相思;看着他担心弄坏那张鬼画幅般的白纸而只看不摸;看着他精神好点时提笔作画,画下一笔接一笔,都是心血,以心勾勒出人浅浅的轮廓,画了几天,还没画完,一是他画得太用心,每一笔都寄托着他对她的思念,也饱含着他对她的情;二则是因为他没有太多的精力去作画,每日寥寥几笔,便停下休息。

    画未完成,大家都看得出画上的人是谁。简单的轮廓,韵味十足,是他心目中的那个女子,是他每日思念的女子。

    这一日,速云再也看不下去,转身出了凤斐的房间,叫来影十八:“派人传书给影九,就说目的落空,他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爷这么苦下去,而那个女人还在为她所谓的大义在另外一个国家奋斗。

    每天念夏楚悦的信给凤斐听,她知道夏楚悦在龙兰都做了什么,知道的越多,越忍不住想让夏楚悦知道,凤斐此刻的状况。

    影十八得了命令,立刻去执行。

    速云没等来夏楚悦,倒先等来速雪。速雪是清风楼四大护法中唯一一个精通蛊术的,回到凤京求纳兰国师无果后,速云便联系速雪,要她立即赶回凤京。

    速雪风尘仆仆进了九亲王府,直奔凤凰阁。

    速云精医毒,速雪通巫蛊,速云看不出凤斐身上的毛病,只能寄托于速雪。

    而速雪果然不负重望,在看过凤斐后,便得出惊人的结论——凤斐中蛊了!

    这个结果出人意料,要知道凤斐的身体不但百毒不侵,更是万蛊难袭,他体内的金蚕乃蛊虫之王,因而至今未能找到破解之法,以前不是没用过以蛊攻蛊的方法,但所有的蛊在金蚕面前都只有俯首称臣的份,因而此次凤斐身体不适,速云等人都没往蛊方面想,却不想真的中了蛊。

    更让人震惊是凤斐体内的金蚕蛊依然在,龙虎相斗,最受伤害的自然是凤斐这个宿主,两只蛊虫吸取凤斐身体的营养和精力,才导致他的身体每况愈下,这也解释了为何速云看不出凤斐到底为何会一天天虚弱下去。

    毕竟这个年代没有现代高科技x光等设备,而速云也不是玄幻世界里能透视的人,看不出来很正常。而速雪一直与巫蛊打交道,也就容易发觉。术业有专攻,没有人是万能的。

    速雪不愧是巫蛊高手,她回来没两天,凤斐的身子便逐渐好转,看到他慢慢恢复,速云几人都很欣慰。

    不过,凤斐不若大家那么开心。之前亏损太多,最近都在凤凰阁里调养身体。每天过的和之前并无太大差别,唯一的不同便是如今精神好些,每日清醒的时间渐长,他把自己关在房里,看信,画画,再不就是发呆。

    突然有一天,他宣布了一个让人震惊的决定——回天山!

    而且是不告而别!不准备告诉任何人,包括夏楚悦。

    这是为什么?

    没人敢问,只要看到他的表情,就没人问得出口。

    清风楼的动作很快,很快将行礼收拾妥当,然后离开凤京,如同来时不通知何任人,走时也不告而别。

    其行事作风,太过诡异,让凤京各方势力大跌眼镜,最为不满的当属凤煜。

    他让人去叫云依,已有好些天没看到云依,这个女人难道早料到今日结局,故而躲着不敢见自己?

    穿着白色长裙的云依慢慢走来,一进凤煜的书房,便听见对方的质问,“看来你的万无一失只是逞逞口舌而已?”

    凤煜慵懒窝在包着白虎皮的太师椅里,高冷地斜睨着她。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没想到凤斐身边居然连巫蛊高手都有,否则,他绝对活不过一个月。”

    云依气息虚弱,她放在凤斐身上的是她从小养在身体里的蛊虫——雪蛹,自从她的武功练至最顶层,从小以自身精血饲养的雪蛹也获得涅槃,成为蛊王般的存在。按她的计划,凤斐体内也有一只厉害的蛊虫,王者相争,凤斐这个宿主会迅速流失精血体能,时间一长,必然不治身亡,而且蛊这种东西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陌生而神秘的,凤斐及他身边的人开始时不会知道真相,反而会以为得了怪病,只能束手无策等死。倘若两只蛊虫分出胜负,不管哪只蛊虫获胜,必然也元气大伤,想要恢复,自然只能从凤斐这个宿主身上继续汲取养分,如此一来,凤斐只会更加虚弱。

    她算计了一切,甚至连凤斐来不及到南岭求治也算好了的,却没算到凤斐身边有巫蛊高手,不但破了她的蛊,还毁了她的雪蛹。

    雪蛹一死,自己这个饲主受到不小的牵连,这几天凤煜见不到她,不是因为她心虚不敢见对方,而是她身体虚弱,在房里闭关。

    他就算不知道,看到她此刻的脸色也该猜到一二,而他只关心凤斐死没死,连问一句“你怎么了”都没有。云依心里苦笑,如果可以,与虎谋皮便是如此。别妄想能从老虎那里看到怜悯的目光。

    不过,凤煜对她再高冷,她也不敢甩脸色给凤煜看,她还得靠着凤煜报仇呢。

    正想着,一个黑影闪入,“二皇子,我们在九亲王府外看到几个乔装打扮的人,为首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姐。”

    云依眸子一睁,难道是夏楚悦来了?若真如此,当真天助我也!

    她本就想以凤斐为引,诱夏楚悦前来,刚才还担心凤斐离开后夏楚悦不会过来,没想夏楚悦竟然偷偷跑来了!

    凤煜眸光微动,“知道了,继续监视。”

    语毕,转眸瞥向云依,只见她苍白的小脸染上淡淡粉色,双眼发亮,兴奋异常,不禁微冷一笑:“看来你真的对夏楚悦恨之入骨啊。”

    只是听到有可能是夏楚悦来了,就激动成这样子。

    闻言云依的表情显出几分狰狞,是夏楚悦悔了她的一切,她如何能不恨?

    如果不是夏楚悦闯入云族,如果不是夏楚悦吸引默表哥的全部心神,如果不是夏楚悦和凤斐联合设计一出戏,自己怎会从高高在上的云族圣女沦落成一个浪荡不洁的女子。夏楚悦害得她无脸再在云族呆下去,害得她不得不背景离乡,害得她失去拥有的一切,她不恨夏楚悦恨谁?!

    凤煜瞧着她那恨之入骨的模样,啧啧两声,女人一旦心里有了恨,狠起来比野兽更加可怕。

    “别让她死了,本皇子还要靠她让凤斐自投罗网呢。”

    “放心吧,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叫夏楚悦死得那么便宜。”云依眼中寒光转逝。

    此时,九亲王府。

    夏楚悦与影九几人站在门外。

    看着紧闭的大门,夏楚悦微微一愣。

    影九去敲门,一个家奴开门出来,看到门外站着几个男人,微微一愣:“你们找谁啊?”

    “九王爷,我……”

    “王爷离京了,你们来晚了。就算之前来,王爷也不会见你们的。”

    “为什么?”影九追问。

    “唉,我们王爷好像得了什么怪病,见不得人,整个王府的下人,都无缘一睹王爷真容呢……”家奴叹息。

    而站在下方的夏楚悦听到“王爷好像得了什么怪病,见不得人”,心顿时一凉,冲上前抓住家奴的领子:“他什么时候走的?”

    “诶,你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啊!”家奴向后扯着自己的领子,没好气地道。

    “他什么时候走的?”夏楚悦松开手,冷声问他。

    家奴朝她翻了个白眼,“昨天走的!”

    说完身子迅速往里一缩,砰的一声关上大门。

    夏楚悦眉头紧皱,他知道自己赶来所以提前走了吗?怪病?什么怪病?

    “你们立刻去查凤斐的去向,我进王府看一看。”

    影九七人互看一眼,然后影九说:“你们几个去查查,我陪小姐进府看看。”

    八人兵分两路,夏楚悦与影九翻墙而入。王府里十分清幽,人都没几个,谁能猜得到堂堂王爷的府邸幽静至斯?

    翻遍王府也没找到凤斐的身影,倒是在他的房间里看到了一封信。

    信里没有说太多,大意是说他与纳兰国师交谈之后,心里大彻大悟,决定远离红尘世俗,隐世不见人,让她不必去找他,也不必等他。

    这信怎么看都想是遗言!夏楚悦会相信他的鬼话才怪!

    夏楚悦将信揉成一团,漆黑深邃的眼睛冷沉如冰。

    揉着揉着,夏楚悦觉得信纸不太对劲,低头将信纸摊平,两指头在纸的边缘摩挲,果然让她找到了细缝,信纸中有夹层!

    她将信纸拆开,里面藏着一张薄薄的纸片,拿出来一看,是影十七写的。

    “小姐,十七相信您一定会发现藏在信纸的秘密,当您看到这张纸,说明我说的没错。长话短说,我不知道爷为何要突然离开,我不能告诉你爷去了哪里。不过有一点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爷回凤京是为了找纳兰国师,和纳兰国师见完面后,我感觉爷似乎哪里变了,却又说不上来,你在来找爷之前,先去找纳兰国师吧。十七,敬上。”

    “纳兰国师么?”夏楚悦眼睛微微眯起,凤斐信里也提到纳兰国师,难不成凤斐的离开真的与那个纳兰国师有关?她把信几折塞在袖子里,转身出门,问影九;“纳兰国师在哪里?”

    “在云雷寺。”

    “好,我们去云雷寺!”夏楚悦冷声说道。

    影九面色大变:“爷不会是剃度出家了吧?”

    夏楚悦斜睨他一眼,影九立即闭上嘴巴,不过却面有忧色,纳兰国师可是个和尚,爷可千万别犯傻啊。

    两人马不停蹄,赶往云雷寺。

    到了云雷寺后,不顾小沙弥阻拦,长驱直入,撞开禅房的门。

    “方丈,对不起,弟子没拦住他们。”

    “退下吧。”房内飘出一道悠长沙哑的声音。

    “是,方丈。”小沙弥恭敬退下。

    房里焚着香,背对房门站着个和尚,他嘴里念着佛经,让人听了不由自主抛却尘世喧嚣,静下心来。

    夏楚悦眉头一挑,上前两步:“你就是纳兰国师?”

    “咚咚咚!”缓慢规律的木鱼声停下,背对着二人的和尚转过身来,他的目光落在夏楚悦身上,长长叹道:“该来的终究会来,如何躲都躲不掉。”

    意思是他早知道自己会来?不会是神棍吧?

    入眼的是个老得快入土的和尚,眉毛胡子全白,老脸皱成一团,慈眉善目,他周身似有佛光笼罩。如果说听到之前的佛音,让人沉心静气,那么此刻,对上纳兰国师那双好像能看透人心的目光,夏楚悦和影九都不禁心头一震,原本带着满身戾气而来,瞬间消散和无影无踪。

    夏楚悦神色微凛,这老和尚道法倒是不浅。

    “女施主请入座。”纳兰国师虚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然后看向影九道,“男施主请到隔壁歇息,那里已备好云雷寺的素菜和点心。”

    夏楚悦与影九对视,影九转身出门,去吃什么劳什子素菜,而是站在门口,双手环抱,充当门神。

    纳闷国师抬起眼,广袖微拂,门自动关上。

    见纳兰国师把门关了,影九眼神转冷,便要冲进来,屋里传来纳兰国师一句话:“施主请到隔壁就座,女施主在老衲这里不会出事的。”

    紧接着,便传出夏楚悦的话,让他按照纳兰国师的话去做。

    影九没有办法,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隔壁。

    禅房内,夏楚悦站在纳兰国师面前:“坐就不必了,我有几个疑问,希望纳兰国师能够替我解答。”

    纳兰国师闻言眼底隐过一抹异色,这段冤孽也该了结了。

    他慢吞吞地走到茶几边,泡茶。

    桌上煮好了一壶水,正是滚烫的时候,好像真的料到有客来访,提前准备好开水。

    “女施主还是过来坐吧,老衲以为,女施主想知道的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清的。”

    夏楚悦挑了挑眉,看样子纳兰国师连自己想问什么都知道,正好,她原担心对方搪塞唬弄自己,现在倒是有些相信纳兰国师能给她一个答案。她走到茶桌旁坐下,看着纳兰国师的动作。虽然心里急,但她没有急不可耐地提问题,对方想说的时候,自会说,要是不想说,她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说。

    等纳兰国师泡好茶,倒了一杯给她后,然后才低沉而缓慢地说道:“这件事得从二十年前说起……”

    夏楚悦心知纳兰国师讲的和凤斐有关,还是二十年前的事,她隐隐觉得,他要讲的和凤斐的童年有关,不禁全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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